霍明嫣等人情不自禁地豎起耳朵,想聽沈銀翎的下場。
可陸映只是緩緩道:“所謂巫蠱之術,雖有物證,卻終究少了人證。沈銀翎暫時軟禁蓬萊殿,聽候問審。”
沒再多看女人一眼,他寒著臉轉身離開。
登上島嶼的人陸陸續續乘船離開。
霍明嫣立在原地,復雜地看著沈銀翎。
她依舊抱著那個身份卑賤的婢女掉眼淚,仿佛一點兒也不在乎余生的下場。
文葵香陪著霍明嫣,忍不住笑道:“都說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皇后娘娘,臣妾瞧著,這金碧輝煌的蓬萊殿,將來怕是要冷清落灰了。”
翠翠帶著幾個陳嬤嬤等人趕過來,把海棠抬進宮殿。
沈銀翎站起身。
她望向文葵香,露出一個殘忍的笑容:“人無千日好,終究也有一日是好的。花無百日紅,好歹也曾紅過,總勝過文妃娘娘進宮這么久,連殘羹冷炙都撈不著。”
文葵香臉色一變:“你——”
霍明嫣拉住她:“和一個嫌犯逞嘴皮子功夫算什么本事?咱們走。”
到了晚間,海棠的情況終于穩定下來。
沈銀翎親自為她擦去額頭薄汗,聽見翠翠進來稟報:“郡主,陛下來了。”
沈銀翎過來的時候,陸映坐在正殿。
六扇朱漆鏤花殿門敞開,空氣潮濕,隱約可見遠處天際烏云密布,如山巒般厚重的云層低低壓在湖面上,浩瀚夜穹沒有一顆星子,于是連那千頃湖水也濃黑的像是潑墨。
烏云里偶爾乍現閃電白光,隱隱傳來轟隆雷鳴。
暴雨將至。
沈銀翎踩著樓梯下來,朝陸映福了一禮。
陸映正把玩那只巫蠱娃娃。
半晌,他把娃娃拋給沈銀翎。
沈銀翎翻看了一遍。
蓮心很謹慎,使用的物料和銀針都是尋常可見的那種,刺繡上去的名字和生辰八字也是用的最粗陋的繡法——蓮心知道她不善繡工。
她望向陸映:“你要審我?”
“朕知曉這巫蠱娃娃不是你的手筆。你連神佛都不信,更遑論鬼怪詛咒?”陸映聲音沉沉,“蓬萊殿無人踏足,沈家的手伸不到島上,唯一的解釋——”
“唯一的解釋,這只巫蠱娃娃,是她們登島時栽贓陷害的。”沈銀翎截了他的話,“陛下只需審一審蓮心和沈云兮身邊的宮女,想必就能得到答案了。”
陸映看著她。
她忙于照顧海棠,依舊是白日里的那副裝束。
銀紅色齊胸襦裙層疊垂落,染上了嫣紅的血漬,像是大朵大朵的盛開的桃花,緙絲衣料輕薄飄逸,在宮燈和花燭的照耀下猶如浮光躍金,似是散落進水里的花瓣。
她的發髻略有些松散凌亂,面上殘妝斑駁,秾麗的胭脂與雪白的肌膚交相錯映,在夏夜的宮殿里透出一種野性與孤寂的美。
他低聲:“你明知朕想要的答案,不是從她們那里可以得到的。”
“我以為……”沈銀翎垂落眼皮,“白日里,我已經給了你答案。”
陸映定定道:“答案是可以修正的。”
“若我不愿修正呢?”
殿內的宮女們,不知何時全都退了下去。
偌大的正殿,只余下沈銀翎和陸映。
殿外傳來夜半的潮水聲,伴隨著雷鳴,更顯孤島寂寥。
沈銀翎在一把金絲楠木官帽椅上落座。
她湊近旁邊的黃銅鍍金九枝燈,細細打量那只巫蠱娃娃,評價道:“做工糙了些,不過確實挺符合我的繡活水準,蓮心還挺了解我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