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太后不就是那樣嗎?
說殺誰就殺誰,說做什么就做什么,說封誰為王就封誰為王!
戚夫人,劉如意,還有太祖高皇帝的兒子們,哪個是真的‘該死’?
諸呂王侯,還有魯元公主那個被封為魯王的兒子張偃,又有哪個是真的該被封為王、侯?
所以,為了遏制漢太后無限龐大,同時又毫無掣肘的滔天權勢,早在先帝自代地入繼大統之時,漢家的天子和朝臣之間,便已經定下了基本的默契。
——為了避免漢家再出一個呂太后,漢太后的權力,必須得到一定程度的限制!
具體的措施,便是每當東宮太后做出,或即將做出一件出格的舉動時,朝堂便會跳出來指責東宮:太后,是想效仿當年的呂太后嗎?
當年,先帝鐵了心要弄死自己的母舅薄昭,薄昭一母同胞的長姊薄太后,也不是沒有替弟弟薄昭求過情。
只是當時,先帝輕飄飄一句反問,便讓薄太后自此避居東宮,至今都沒再過問朝政的事。
——母后,是要效仿呂太后嗎?
呂太后,便是懸在每一位——每一位漢太后頭頂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一切可能使自己沾染上‘效仿呂后’的人或事,都足以讓漢太后退避三舍,甚至是像如今的薄太皇太后那樣,自此避居深宮,不問世事……
“看著這混賬就來氣!”
對于母親的求助,天子啟顯然不打算回應,只仍沉浸在自己的角色里,一副老父親被混蛋兒子氣的鼻孔冒煙的架勢。
“自己說出口的話都不敢認,還在這里狡辯!”
“——母后接這個混賬出來做什么?”
“不如就直接餓死在太廟,也算是死得其所!!!”
乍一聽像是附和,實則卻是以進為退的一番話,頓時將本就尷尬的竇太后,逼到了一個愈發窘迫的位置。
劉榮那句話,沒有說出最后那個皇太后的‘后’字,便意味著竇太后再怎么惱怒,也只能疑罪從無。
除非想要和薄太皇太后一樣,明天一大早也跑去深宮,找一個清靜的宮殿隱居;
否則,竇太后便只得強壓下怒火,咬碎牙齒和血吞……
“終歸是我漢家的皇長子,又是皇帝的子嗣,太祖高皇帝、太宗孝文皇帝的血脈。”
“不過是酒后失言,終歸;”
“罪不至死。”
縱是不愿,竇太后也還是不得不說出這句話,為此次的事件定了性。
——劉榮酒后失言,不恭宗親長者。
按照慣例,頂多也就是閉門思過之類;
又考慮到劉榮已經在太廟思過五日,此事,也只能就此揭過……
“呼~”
縱然對這個結果早有預料,當真正得到‘無罪’的宣判結果,劉榮也還是不免長松了口氣。
領著弟弟叩首謝恩,到殿側的位置坐下來,一陣胡吃海塞;
過程中,也不忘提醒弟弟吃慢些,別再撐了肚子。
反復提醒過好幾次,發現弟弟都含糊其辭的‘嗯嗯唔唔’,手上動作卻絲毫不見減緩,劉榮只得搶過弟弟手中炙肉,端起一碗米粥;
稍一思慮,又往粥里倒了些溫水,才一邊喂著弟弟,嘴上一邊溫聲道:“接連辟谷好幾日,得先吃些流食,好讓脾胃先適應下……”
看著劉榮一手端著碗,一手拿著勺,耐心的喂弟弟一口一口吃下稀粥,殿內眾人高高懸起的心,也終于逐漸平復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