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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兒與其將此事爆出來,去賭父皇會不會因此而遷怒綺蘭殿,倒不如緊緊攥著這張底牌,讓王夫人去賭。”
“——去賭我不會將此事爆出來,并夜以繼日的心神不寧,寢食難安。”
“時日一久,王夫人便會愈發對兒感到恐懼,也愈發不敢與兒作對。”
“兒便也就此達成了目的:明明‘什么都沒做’,就讓王夫人不敢再造次。”
“既沒有威壓,也沒有欺辱——只是‘不知為何’,便得到了王夫人的順從……”
其實,還有一個點,劉榮沒有說出口。
——這件事若是爆出來,那丟人的,其實是當今天子啟……
被一個女人誆騙,莫名其妙多了個繼女——這都不是個事兒;
真正要命的是:這很可能會讓天子啟,蒙上一層‘識人不明’的污點。
而當下,吳王劉濞磨刀霍霍,隨時要在廣陵起兵。
萬一把這么一個借口塞給劉濞,那就算這件事不是劉榮的錯,作為爆出這件事的幕后指使,劉榮也斷然落不得好。
——朕就這么一件丑事,你小子不想著替君父遮著點,還讓朕丟了這么大的人?
——丟人不說,還給吳王劉濞送去了一個現成的借口造反?
以己度人之下,劉榮自認若是兒子做了這樣的事,劉榮絕對會暴怒!
別說儲君太子之位——不把這個滿腦子漿糊的蠢貨一巴掌呼死在墻上,都得是劉榮酒色虛了身子……
“慢慢來吧。”
“從簡單的開始,一點一點來。”
看著母親一副若有所思,甭管聽沒聽懂,起碼也要咬牙記下來的學習態度,劉榮只一陣老懷大慰。
正要起身活動一下筋骨,給母親一點消化知識的時間,卻發現夏雀單手端著茶碗,也同樣是一副眉頭緊鎖的模樣,似乎也沉寂在劉榮這堂課程的內容當中。
一旁的葵五倒是正常:簡單查看了一下夏雀的手腕,確定沒有大礙,便嘿嘿傻笑著自顧自玩鬧起來——一會兒揪一下夏雀的衣角,一會兒踢一腳夏雀的后膝。
夏雀卻仍是一副全然忘我的神情,似正處于頓悟之類的、玄之又玄的狀態。
“有什么想說的?”
輕聲一語,夏雀的心聲便被劉榮拉回眼前。
仍疑惑之色不減的抬起頭,語帶遲疑道:“宮里的人都說,犬被逼到了死路,也未必就不能跳墻而走。”
“早些年,便曾有一只肉犬掙脫了束縛,從尚廚的圍墻跳了出去。”
“——奴去看過那面墻,可高可高了;”
“額,當是有三個……”
“不,起碼有四個葵五那么高!”
看著夏雀一本正經的一邊說,一邊在葵五的身上比劃,劉榮頓時被逗得嘿嘿直笑。
笑的夏雀都有些茫然無措,牌桌旁的母親、三弟也都看了過來,劉榮才壓了壓笑意,面帶贊可的對夏雀點下頭。
“沒錯。”
“狗急跳墻。”
“若是被逼到了絕路,那即便是再弱小的人,也未必不能發揮出極大的力量。”
“兵法里說的歸師勿掩,窮寇勿追,正是這個道理。”
說著,劉榮便又重新坐回牌桌前,繼續道:“太祖高皇帝之時,淮陰侯對項籍設下十面埋伏,以圍三缺一的辦法一點點蠶食項籍的軍隊,也同樣是出于這個考慮。”
“——不能把人逼急,至少不能把人逼到絕路。”
“若不然,再碰上一出破釜沉舟,背水一戰之類,那就真是哭都沒地方哭去……”
言罷,劉榮終還是長呼出一口氣,不等母親和弟弟發問,便徑直為母子二人沒問出口的問題給出了答案。
“按道理來說,把敵人逼到絕路,確實是很不可取的做法。”
“但我把王夫人逼到絕路,卻并沒有這樣的隱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