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天子一聲令下,凡是在戰場上落下傷殘的將士,都再也不會為生計而發愁。
在前線,得知這個消息的現役將士們,也全然沒了后顧之憂,作戰愈發勇猛、無畏!
久而久之,漢家的強盛,便成為了后世子孫歌功頌德——甚至憧憬的傳說······
程不識想過漢家,或許會有這么一天。
也許是五十年后、一百年后,又或許是二百年、三百年——乃至數百上千年后。
但程不識無論如何都沒想到:在過去,那個只在自己的幻想、夢境中出現過的美好景象,居然會在自己有生之年,便展露出變成現實的可能性。
所以,程不識愣住了。
而后便是狂喜!
只是這狂喜,僅僅存在了半瞬,便被程不識用莫大的毅力強行壓下。
——就好比一閃而逝的流星,總是讓人舍不得眨眼,生怕錯過那片刻絢爛一樣;
程不識此刻,也在全神貫注的把握這或許,僅僅只會存在瞬間的美好。
“太祖高皇帝,曾為我漢家定下陣亡將士的撫恤制度。”
“——至少死王事者的喪葬之禮,是不會出現什么問題的。”
“死王事者的后代,也會在各種情況下,得到長安朝堂、地方郡縣的優待。”
“但因戰而傷殘者,卻自我漢家開國之今,都始終無法過上相對較好——甚至說是‘不差’的生活······”
從自我懷疑和自我否定中走出,程不識顯然很快便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而且很小心!
——程不識,恨不能向對待一刻被剝去外皮,卻依舊保留內膜的生雞蛋一樣,小心翼翼的對待劉榮不經意間,透露出的美好未來。
聽聞程不識這不算隱晦的拐彎抹角,劉榮自也是當即了然:自己的不敗將軍,這是開始為自己的麾下——主要是那些傷殘軍人,爭取退伍后的生活待遇了。
程不識這番表態,或許只是想從個人的立場,憑自己‘太子宮老臣’的成分,向劉榮要一份特殊的關照。
卻不料劉榮聽聞此言,卻是露出一副深以為然的神容,開口便將‘關照程不識麾下傷殘將士’這一特殊個例,朝著普遍現狀的方向推去。
“卿所言極是啊~”
“想當年,老丞相還在的時候,便是常年拿出故安侯國九成九的租稅產出,來供養那些曾跟隨自己作戰,最終致傷致殘,無法自力更生的老部下。”
“偏偏老丞相,還并非功侯當中的個例。”
“——其他的開國元勛,如潁陰侯灌氏、舞陽侯樊氏、平陽侯曹氏等,也同樣是至今為止,都還在供養過去在戰場上落下傷殘的舊部、故曲。”
“只是相比起老丞相,這幾家只是拿出部分封國產出,來做這些事罷了······”
唉聲嘆氣間,劉榮的目光,便不由自主的落在了街道旁,一間占地不過兩步長寬,卻里外三圈圍滿了人的包子鋪。
看著竹木所制的蒸籠中,正飄出縷縷白霧;
聞著口鼻間,那飄出半條街遠的肉香。
劉榮會心一笑。
而后,又自顧自沉沉點下頭。
“朕打算讓郅都走一趟。”
冷不丁一聲低語,惹得程不識本能的皺起眉頭。
便見劉榮將目光移向遠方,稍昂起頭,悠然又一聲長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