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楚之亂三月而平,戰前整備一月,戰后班師、遣散,便又是二月有余。”
“一場吳楚之亂,長安朝堂所耗費的軍糧,竟然夠我漢家,給丞相發一千五百年的俸祿!”
“這數百萬石軍糧——這一千五百年的丞相俸祿,從何而來?”
“還不是關中百姓民,戶得田百畝,歲得米糧三百石,又以三十稅一之比,每戶十石繳上國庫,以數十萬戶百姓民一年的農稅,十石十石湊出來的?”
略帶苦澀,甚至還隱隱帶著些義憤填膺的話,頓時惹得兄弟眾人——包括劉榮在內,都紛紛面帶驚奇的挑起了眉角。
嘿!
江都這三年,劉非這是鐵定沒在王宮里頭醉生夢死啊!
從小就在深宮里頭,自幼連錢都沒用上幾回的公子哥,居然都感悟到人間疾苦了?
“江都王太傅……”
“是誰來著?”
“教的可~以啊?”
如是想著,暗暗將‘查查江都王太傅’的事記下,劉榮便含笑點下頭;
見劉非一副說上了頭,緩過神來又有些尷尬的模樣,也頗為貼心的接過了話頭。
“確實如此。”
“當年,一場吳楚七國之亂,相府國庫、少府內帑加在一起,花費了糧食上千萬石,又各式財貨價值數十萬萬錢,才堪堪得以平定。”
“——朕還記得當時,是建陵侯為少府;”
“幾乎每一日,少府都會在宣室殿外向先帝哭訴,說太宗孝文皇帝二十多年的積蓄,一場吳楚之亂,便去了將近一成……”
···
“叛亂平定之后,少府內帑存糧消耗過半,更有關中糧商米谷狼狽為奸,伙同朝中功侯貴戚哄抬糧價,以食民之肉、飲民之血。”
“先帝震怒,遂以朕掌關中糧價平抑事,以免關中生靈涂炭,百姓民不聊生……”
“當年,朕主平關中糧價,河間、臨將,又江都、常山諸王,那也都是曾幫襯于朕左右的。”
劉榮此言一出,劉德、劉余兩個聰明人本能的一對視,而后默契的選擇繼續沉默。
當年這件事,至今都還流傳于關東宗親諸侯之間。
至于原因,則是因為當年,剛獲封為太子儲君的當今劉榮,和姑母館陶主第一次正面對上。
最終結果,是劉榮完勝。
但在關東宗親諸侯——在老劉家的親戚們看來,劉榮這樣對自己的姑母,多少有些不近人情了。
劉德、劉余二人雖然不這么認為,但也不敢在這個話題上多說什么。
最關鍵的是:館陶公主劉嫖對劉榮——或者說是對皇后之位、椒房之主的圖謀,至今都還沒有完全結束。
兄弟眾人常年在外,沒道理平白無故得罪劉嫖。
畢竟館陶主劉嫖,除了一向為人稱道,如今卻已經不怎么好使的職業道德之外,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便是那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特性。
“王在江都這些年,長進不少。”
短暫的沉默之后,劉榮略帶嚴肅的一語,算是認可了劉非這幾年的成長。
對于漢家的宗親諸侯,劉榮的要求不敢。
準確的說,漢家的歷代天子,對這些親戚們的要求都不高。
——閑著沒事兒能少惹點禍,就算惹禍也盡量別霍霍百姓;
盡可能用外出打獵、宴請,在宮里玩兒女人、打孩子充實枯燥乏味的貴族生活,更是再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