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河套戰役,也絕不可能讓匈奴人長達數十年的軍事霸權,如此輕而易舉的摧毀。
河套之后,還有河西;
河西之后,還有幕南。
只有一場接著一場、一年接著一年的連續戰勝,漢家才有可能最終取代匈奴,再度成為人類文明唯一的引領者。
——漢家奪得河套,匈奴人或許會震驚;
但最終,大概率會用‘漢人奸詐’‘僥幸的手’之類的話來安慰自己。
待來日河西易主,匈奴人也不會覺得自己不行了;
而是會相對現實的說:嗯,漢人也和我們一樣強大了,我們要打起精神了。
直到幕南也不再為游牧之民所有——以至于‘幕南無王廷’,撐犁天神的子民都只能在幕北苦寒之地茍且偷生,匈奴人才會艱難承認:匈奴人的霸權,已經崩塌了;
整個人類文明,迎來了新的王者。
準確的說,是那個舊王,再度奪回了屬于自己的王冠……
“先前,朝堂內外一致認為:開春之后,軍臣必定會不甘心,從而對河南地發起反撲。”
“為此,我漢軍將士在過去整個冬天,都在河南地北部——即五原郡北境鞏固防線。”
“初聞榆侯于此奏疏中,說‘軍臣有意使單于庭依例北巡’時,朕的第一反應,也是軍臣想要讓我漢家放松警惕,再出其不備的發兵河南地。”
“只是據榆侯所言,軍臣之所請,其言辭之懇切、姿態之謙遜,實乃匈奴單于前所未有。”
“依諸公之見,此間事,實情如何?”
“我漢家,又當何以對之?”
對于軍臣低聲下氣表示:求求別打了,河套給你俺認了,俺還要北巡呢,求你別打我的高闕——這等前所未有的卑微懇求,劉榮大致心里有數。
只是畢竟還年輕,皇帝生涯才剛開始,劉榮也不急著提出自己的看法;
說來,這還是先帝老爺子在時,手把手教劉榮的。
——當某件事,讓朝堂內外都有些摸不準、看不清的時候,作為皇帝,不要自作聰明的急著開口。
先讓臣子們說;
別管說的對或不對——先從這些漢室全天下最杰出、最聰明的人口中,聽聽所有存在的可能性。
再和自己的猜測對比一番,并最終確定:哪種可能性最大、最合理。
若是有可能,最好從頭到尾都不開口,就讓臣子們自己商議,并最終得出結果,便大抵是最合理的推斷了。
若不然,堂堂皇帝之身,一有事就跳出來急不可耐的‘朕覺得如何如何’,萬一猜錯了,丟人事小,為臣下所輕事大……
對于老爺子的教誨,劉榮雖然向來都頗有微詞,卻很少能拿出什么像樣的反駁依據。
——作為封建帝王,先孝景皇帝劉啟,無疑是冷血無情到了極致。
作為一個肉體凡胎、有血有肉的人,劉榮本能的排斥這種冰冷無情的行事準則。
但作為帝王,尤其是一個合格,且有志做得更好的‘明君’,劉榮不得不承認:先孝景皇帝,是封建帝王最標準,同時也是最完美的模板。
很多事,或許都有更好的處理方式,或者解決方法。
但你必須承認:如果你采取漢景帝劉啟的處理方式,那就肯定不會出問題——至少不會出什么大問題。
對于封建時代絕大多數時期的帝王而言,重要的往往都不是做點什么,而是別出岔子。
如果你也這么想,那就照著漢景帝的路子來,準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