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從老劉家的歷代天子,至今都不曾有一人透露,甚至是不曾膽敢透露那卷殘卷的存在,便不難發現華夏文明主流輿論,對楊朱學的感官如何。
——那就不是人該學的玩意兒!
——通篇說的都是畜生話!
與之相反,提倡極致利他主義的墨學,卻也同樣沒能避免被時代淘汰的命運。
雖然沒有像楊朱那般,徹徹底底斷了傳承,甚至還被列為潛規則下的‘禁學’,但距離失傳,也相差無多了。
楊朱、墨家的興衰,無疑帶給了儒家很多思考。
而最終得出的結論當中,最直擊要害的一項便是:學說這個東西,只要失去掌權者——尤其是帝王的支持,那他的衰敗、消失,不過須臾之間!
楊朱利己,帝王擔心‘楊朱即在,民風不存’,于是楊朱消亡;
墨家利他,帝王又擔心墨家過于先進的思想,會動搖封建王權的統治根基,于是墨家也迅速消失在了天地間。
要想避免這樣的后果,不步楊朱、墨,以及諸子百家中,絕大多數已經失傳,或瀕臨失傳的學說之后塵,儒家必須要保證自己的思想,得到華夏最高掌權者:天子的支持。
但這,是一項極為艱巨的終極目標。
要想達成這個目標,朝堂上不說是‘舉目皆儒’,也得保證儒家陣營能站穩腳跟,不至于被其他陣營排擠的生存不下去。
有了足夠的數量堆積,并匯聚成足夠分量的話語權,儒家才有可能得到那么一兩次機會,達成儒家與華夏皇權的深度綁定——至少是深度依附。
這個行動的開端,便是顏異。
作為這一史詩級任務的第一枚棋子,顏異當然也明白:如今,漢室總體環境和儒家學說最大的矛盾點,就在于‘屁股’。
老劉家的屁股,從太祖劉邦那會兒開始,就始終放在底層黔首、自耕小農一方;
而儒家的屁股,從這個學說誕生的那一天開始,便坐在地主豪強、學閥富戶一方。
聽劉榮說起商人,或者說是廣義上的富人,即非權卻貴者,顏異本能的就感到一陣害臊。
但第二反應,顏異想的卻是如何平衡老劉家,與儒家‘屁股不一致’這一致命矛盾和分歧,把二者綁上同一條戰船。
——鹽鐵壟斷?
——真這么搞?
顏異不認為劉榮能辦成。
至少不應該通過這樣的方式,去傷害那些‘躬耕之家’的利益。
但顏異聰明的點就在于:即便有了這個認知,顏異依舊能跳出思維局限,把注意力引向更開闊的視角。
拋開劉榮能不能辦成、該不該辦不說;
如果辦成了,會是怎樣?
什么人,會覺得這件事該辦?
這件事,能為劉榮、為漢家帶來怎樣的裨益?
而顏異在其中,又能做些什么……
(本章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