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劍拔弩張的氛圍,也隨著一團燃起的篝火,一只正在烹烤的羊羔,以及一陣陣歡聲笑語,而消散在了天地之間。
正中間的主座,是一名身材矮小、粗壯,看上去好似年過半百,然實則大概率不到三十歲年紀的匈奴貴族。
貴族頭發被編成一個個辮子,自然垂落而下;
貴族的嘴唇、鼻翼,耳朵,乃至于臉頰,都有許多被嵌入血肉當中的金屬環,走起路來,甚至會發出叮鈴、叮鈴的清脆響動。
身上一件獸皮襖,頭上一頂氈沿帽,腰間,則是一柄明顯不屬于草原的青銅寶劍。
商賈坐在貴族身邊,與貴族談笑風生,說著些不著邊際的場面話。
與此同時,商賈的目光,卻也有意無意瞥向貴族腰間,那柄明顯出自華夏匠人之手的青銅寶劍。
倒不是商賈暗藏禍心,想要對部族頭人不利。
而是如此距離,商賈甚至能看到劍柄上,那兩行仍舊依稀可見的小篆。
——少府冶兵監左司,鑄劍甲九坊,上匠-相里莊;
——始皇帝三年夏六月癸酉,劍一百六十四……
“大王這把劍,很不錯。”
在那青銅劍上看了好一會兒,發覺貴族看向自己的目光,逐漸變得有些不善起來,商賈當即便如是道出一語。
聞言,原本還以為商賈是要做點什么的貴族當即低下頭,待看到寶劍上的漢字,這才稍帶疑慮的解下腰間長劍,輕輕掂了掂;
片刻之后,又毫無征兆的將長劍遞上前去。
貴族如此反應,周圍的匈奴人們當即面色一僵,手掌也不由自主的扶上腰間刀、劍之柄,顯然是做好了隨時暴起護主的準備。
卻見那商賈對這一切置若罔聞,很是自然地伸手接過青銅劍,卻并沒有把玩,而是仔細觀摩了一下劍柄末端出的那兩行小字。
不多時,便笑著點點頭,一邊將長劍遞還給貴族,嘴上一邊解釋了起來。
“這把劍的鑄劍師,是秦少府的名匠,彼時的墨家鉅子:相里莊。”
“現如今,凡此人所鑄之劍,只要有如此勒名,在漢地便無不價值百金。”
“——去年,我在河西的且渠部,用五十斤斤鹽換到了一柄劍,出自秦少府另一名匠之手。”
“帶回漢地之后,那柄劍,賣出了足足一百五十金的高價。”
…
“額,一百五十金……”
“在漢地,大概能買下一千斤鹽吧;”
“若是稍粗劣一些的,兩三千斤也不是沒可能……”
商賈話音落下,那貴族頭人面上的戒備之色,這才悄然散去大半。
同一時間,貴族看向商賈的目光,也莫名火熱了起來。
——鹽,無論在哪里,都是比金子都還要更硬的硬通貨!
尤其是在草原,人吃馬嚼——尤其是馬匹必須攝入足夠鹽分,才能補充體力的前提下,鹽在草原的含金量,可謂不言而喻。
只不過,與草原比中原更需要鹽所對應的,是比起地大物博的中原漢地,草原上的鹽資源,卻稀缺到令人發指。
就說在幕南,唯一一個可以穩定產出鹽的鹽池,被幕南的最高統治者:右賢王所掌控不說,就連右賢王部的駐地,都是直接被安在了那處鹽池邊。
那鹽池,更是被上一代右賢王蠻橫的命名為:南池。
幕南的鹽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