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那年,母親招待貴客多了些,不知婢子生父何人,更不敢妄加攀附。”
…
“臨產之時,母親恰害了風寒,府上又有好幾位公子年幼。”
“擔心母親將風寒染給諸位公子,老夫人便將母親安置在了側院。”
“又恰逢凜冬嚴寒,母親不得已,便只得在側院馬廄起居,也好省下些炭火。”
“婢子生于馬廄,又不知生父姓氏,便由母親做主,取了馬氏;”
“又生于開春,便……”
規規矩矩將自己的‘來頭’娓娓道來,馬氏原本的緊張情緒,也稍稍緩和了些。
畢竟這胎,不是馬氏今天突然懷上的。
早在被曹皇后選定,并親自送上當今劉榮御榻之時,馬氏就曾在宮里打聽過了。
——這種事兒,有先例;
而且并不久遠,就在先帝朝,距今也不過十幾年。
根據馬氏了解到的消息,那位唐夫人,并沒有因為懷上龍種而遭受厄運。
現如今,那位唐夫人甚至被兒子帶去了長沙國,成為了一國王太后。
馬氏不敢奢望這些。
馬氏只知道:這件事兒,并不會為自己招來禍患。
當然,前提是馬氏‘知進退’,能擺清自己的位置,而不是去憧憬一些不屬于自己、自己配不上的美好。
馬氏也是女人,當然能明白此刻,曹皇后心里肯定不是滋味。
但在平陽侯府這么些年、在曹皇后身邊這么些年,馬氏,自也有一套自己的生存理念。
好比此刻,曹皇后不過閑聊般,提了一嘴‘不大了解你的過去’,馬氏當即便明白過來:曹皇后,這是要探自己的底細了。
既然是探底細,那自然是越細越好、越全越好。
于是,馬氏便不假思索的,從自己出生開始說了起來。
倒是曹皇后,從馬氏這簡短的三言兩語間,便提煉出了不少關鍵信息。
——無父,母親原也是平陽侯府的婢女;
再算算時間,以及馬氏的年紀,便不難推斷出其母,大約是在太宗皇帝年間入的侯府。
當時,平陽侯家族早已不復往日之興盛;
初代侯曹參,早在孝惠年間便已離世。
二世侯曹窋,則因為在呂太后掌權期間,為呂太后任命為亞相御史大夫,而被誅呂的朝堂內外歸為了‘準呂黨’。
諸呂覆滅,太宗皇帝入繼大統之后,平陽侯曹氏一族雖不至于直接被誅滅,但也終歸是被罷了官職,趕回了封國。
再加上一個‘準呂黨’的政治污點,使得地方郡縣都有些肆無忌憚起來,平陽侯府那幾年的日子,自也就不大好過了。
而在那么一段‘侯府上下都不大好過’,且必須低調的敏感時期,能入平陽侯府的奴、婢,幾乎不可能是單純花錢買來的。
——要么,是平陽侯家族的某個故交、舊部家破人亡,留下的遺孤被平陽侯府收留;
要么,就是太后、天子恩賜,亦或友人相贈。
考慮到平陽侯府當時的處境,后者基本可以被排除。
也就是說,馬氏的母親,很可能是某個曾追隨初代平陽侯曹參,卻沒能混出太大名堂的故舊之女。
這家人遭遇了重大變故,以至于無法再以‘民’的身份存活下去;
于是,平陽侯家族為了照顧一下舊人之后,才把馬氏的母親收留下來。
當然了;
畢竟是曾經的部下,而非朋友。
即便是收留、照顧,也不可能留在侯府白吃白喝。
一個給侯府做奴婢的機會,對于當時的馬氏之母而言,已然是天大的恩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