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大軍又在潛行,不便呼號。
于是,郅都便只能先示意身邊中將:靠里前排位置的,記得把話往外圍傳一傳。
人都到齊了,郅都也不多繞彎子,直接說明了情況。
“今日,是冬十一月初九。”
“明日,便是戰前,朝堂廟算定下的開戰期限。”
“最晚明夜,高闕之戰,必須打響!”
“而在戰爭打響之前,我部還需潛入高闕、制造混亂,并爭取偷襲搶奪高闕墻頭。”
“——時間非常緊迫!”
“偏今日,白晝大霧,入了夜又大概率會有風雪,行軍極為不易。”
“一旦誤了戰時,我漢家與此戰的諸般籌謀、心血,便會盡付諸東流。”
郅都話音落下,在場眾將無不面色凝重的緩緩點下頭,本就寫滿疲憊的臉色,也是應聲更難看了些。
——通過天色預判天氣,自然不是郅都的專屬特長。
此刻,有資格出現在郅都身邊的這幾十號人,幾乎都具備相當高超的天氣預測技術。
就算郅都不說,大部分人也已經發現了天色的異常。
即便沒發現的,此刻抬頭看看天相,心下也有了個大概的數。
片刻間,氣氛陡然沉重了下來,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是越看臉色越差。
就連郅都,都下意識板起了臉。
——這個問題很麻煩!
可千萬不要覺得,郅都所部來不及按時抵達戰場,是可以通過往后推延開戰時間,就能解決的小事。
在戰前,從大軍自長安出發,一直到高闕之戰開打,長安朝堂的廟算,都是一項一項算的明明白白,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完成各路大軍的協調。
若最后,郅都所部果真沒能按時打響高闕之戰,其余各部,也絕不會乖乖等著。
程不識所部中軍主力,可能會做出先鋒遭遇伏擊,甚至被悄無聲息全殲的戰場判斷!
就這一個誤判,便足以使得程不識,在接下來基于一個又一個錯誤的判斷,做出一個接一個錯誤的決策。
還有天氣,后勤等各方面的準備工作,都會因為郅都所部貽誤戰機,而被攪的亂七八糟。
這個問題有多嚴重,只需要知道一點。
——在古華夏絕大多數封建王朝,有一條軍法鐵律,曰:失期當斬。
這個罪名,太祖高皇帝劉邦就曾擔過。
大澤鄉的陳勝吳廣,也是為了躲避這一罪名的懲罰,而決定起義反秦。
雖然說封建時代的軍法,動不動就是斬啊,殺啊之類,僅有的幾個不用死的懲罰方式,也就是鞭、杖之類,可即便是殺,也是有許多不同之處的。
比如社會法律當中,同樣都要死的斬、死二字,前者指腰斬,后者則不限死亡方式。
若是家里有點錢,坐‘死’罪的犯人,完全可以爭取到吞金、毒酒、白綾等當下普遍公認‘不太痛苦’的體面死法。
當然,前提是尸體仍舊可以驗明正身,不能被毀容。
而坐‘斬’者,自然是被限定了死亡方式,只能是大庭廣眾下被腰斬,身體斷成兩截都還一時半會兒死不了,還得痛苦的陰暗爬行一段
在軍法當中,也是一樣的道理——不同罪名之間,哪怕同樣是個‘死’字,其嚴重程度也大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