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河套各部人人自危,頭人們惴惴不安,宛如熱鍋上的螞蟻。
咋辦!
該怎么讓漢人,看到咱們的作用?
該怎么讓漢人明白:河套各部,也是有作用的,也是能為漢人帶來好處的?
直到夏四月,得到朔方太守,漢家數一數二的將軍:程不識的征召,各部頭人這才長呼一口氣,而后整點行囊,來到了博望城外。
在草原上,這其實是常態。
上位者對下位者的無條件示好,只會引發下位者的不安。
得到上位者的無償示好,下位者只會懷疑:上位者有更大的圖謀。
而在無償的示好過后,上位者終于要提條件、伸手要好處了,下位者自也就安下心來了。
——要好處就行。
伸手要好處,就說明下位者手上,有值得上位者伸手要的好處、下位者就有價值。
有價值,就值得上位者庇護。
就像是一頭牛。
只要牧民愿意從這頭牛身上擠奶,愿意讓這頭牛挽犁耕地,那這頭牛就根本不用慌,心安理得的吃下牧民提供的草料,然后安心產奶就行。
可若是有一天,牧民不在這頭牛身上擠奶了,也不讓這頭牛挽犁耕地了,那這頭牛就要開始不安了。
——壞了!
——勾吧不會是有人,想吃牛肉了吧?
河套各部不知道的是:在過去這一年,漢家對于河套地區的關注度,甚至比對長安城的關注度,都還要高出不止三五個檔次。
因為這,是漢室第一次成規模、連土地帶人口的,得到一片游牧區,以及當地游牧民族的統治權。
對于漢家而言——尤其是對具有穿越者先見之明的天子劉榮而言,漢家對河套地區的統治,將對漢家未來處理匈奴,乃至所有游牧之民,提供十分關鍵的經驗和參照。
在草原種地,推草還耕,自然是愚不可及。
但放任游牧之民,繼續維持愚昧的部落文明,自然也不符合華夏農耕文明的利益。
所以,過去這一年,漢家其實是在觀察河套地區,希望借此了解到游牧民族的文明邏輯。
而在搞清楚游牧之民,是在怎樣的社會秩序、文明體系下繁衍之后,接下來,自然是要因地制宜,摸索出一套與華夏封建農耕文明相融合,并保留游牧——至少是畜牧特征的新式社會模式。
換而言之,就是要讓桀驁不馴的游牧民族,成為自詡為華夏貴胄,卻并不以農耕為生,而是仍保留畜牧傳統的‘新漢人’。
這事兒只要做成——只要河套地區的各游牧部族,都能成功轉化為這種‘新漢人’,那未來,漢家無論是在河西、幕南,還是更為遙遠的漠北乃至西域,都將得到一套成熟的民眾安置模式。
往后與游牧民族打仗,也不需要再盯著斬首、斬獲,而是可以從建設者的角度,將游牧民眾看做未來的子民。
且河套地區‘新漢人’的存在,也將在草原上,起到原木立信般的效果。
——毋庸置疑的是,無論是農耕之民,還是游牧、畜牧之民,在文明程度更高的華夏政權統治下,其底層民眾生活水平,都必然遠高于落后、愚昧的部落制游牧文明。
換而言之:只要漢家摸索出一個模式,讓河套地區的游牧之民,在保留以畜牧業為主的生活習慣的前提下,以‘新漢人’的身份,得到遠高于過去的生活水平,那接下來,漢家對草原的征服,就必定會暢通無阻,事半功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