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恩鎮上,晨霧漫起,還留在鎮子上的老弱婦孺在打掃著戰場。
輕語雙目無神,下意識走過她曾經和李狂徒一起生活過的地方。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她家族駐地的那片空地,今兒晨起清風。
“吱呀...吱呀...”
曾經小狂徒坐過,被她推得在其上開心得喊叫著的秋千,繩索已經干得發毛,三塊釘在一起的木板再無曾經顏色,隨時都會爛掉。可它還是被晨風吹得吱呀響。
“輕語...”
黃修謹走來,如今黃修謹的氣息更加深邃強大,可卻頭發蒼白,他的眼眶紅潤。他神情復雜的走到輕語身后,卻頓住了腳步,只余一聲長嘆。
他人生中有最重要的兩個人,一個是他從小養大的輕語,一個是李家狂徒。
可他好像看到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兩個人,都已經離他而去。
他明明繼承了于賢《六壬神數》和天機閣的法門,能夠預測許許多多的事情,卻只算到了李狂徒已經死去,卻沒有絲毫阻止的法子。
“黃爺爺。”
輕語仍舊盯著在搖晃的秋千,她笑了,“當初您問我,要不要給狂徒當童養媳,您知道我當初怎么想的嗎?我抗拒,可為了云舒望海樓,為了您的恩情,我從小開始照顧我的小丈夫,我把他當成了孩子。”
“小狂徒很幼稚,可他從外面回來的時候,他在這里抱住我,那時候一切都變了,我發現他長大了,真的成了一個值得托付的人。”
“還是在這里。”
“三十年前在城墻上,狂徒指著這里,這個小小的秋千蘊藏著我和狂徒所有的記憶。那一天夜里他向我伸出了手,問我愿不愿意陪他走完所有的路,那時候的他遭到所有人的厭棄,可只有我明白,他和我一樣,都不得不去接受自己不愿意接受的一切。”
“然后這一切都會成為重擔,責任。”
今晨的風甚冷,黃修謹牙關緊咬,肩膀在顫抖,曾幾何時,輕語和狂徒都是孩子。
輕語轉過頭來。
她的臉上沒有因為丈夫的死去而有絲毫傷悲,她開心地笑著。
“我做到了,這些年我陪著狂徒一步步走到現在,他不是懦夫,至少在我眼里不是的。”
“我很慶幸黃爺爺讓我嫁給狂徒,我驕傲著,驕傲著我是狂徒的女人。”
“我就要離開知恩鎮,請黃爺爺告訴家族所有人,我對不起他們,狂徒離開知恩鎮,前往巫族面對觀天的時候,我沒有阻止,也沒有告知他們任何人。如果他們有任何怨言,請黃爺爺不要有任何辯解。”
言畢,輕語朝著黃修謹深深地鞠躬,然后在李家走動著,她要最后走過狂徒走過的所有痕跡。
她走到知恩鎮外的時候,望向了城墻上,三十年前的時候城墻還沒有那么高,狂徒還是絕世佳公子。后來啊,狂徒大腹便便,他卻還是最偉岸的男人。
那一天她就看出來了,狂徒伸出了手,也遞給了她注定悲傷的現在。
可她還是牽住了狂徒的手。
“我不后悔。”
輕語撫摸著自己的肚子,神情溫柔,“狂徒,那一天我為你落淚,現在我會為你的驕傲而微笑。我會讓我們的孩子度過平凡的一生,他的人生不會像我們一樣去選擇我們本不愿意背負的一切。”
旭日東升,輕語微笑著向陽而去。
......
靈玉方。
這大山之內,原本因為李家的反叛而陷入混亂,現如今卻是安靜異常。
靈玉方的巫族在瑟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