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余燭火聲。
良久,到底是新娘打破了沉寂,“夫君就沒什么好說,沒什么好做的嗎?”
子書長青一抬眉,猶豫片刻,仍然不敢看一眼新娘,嘆道:“姑娘身份尊貴,凰族血脈于我而言天上人,今年不過歲兩萬,于我人族凡間算來也才豆蔻年華。我子書長青歲至七萬,都說老子英雄兒好漢,我卻自知從來前途無望。到了仙庭,恐怕給姑娘丟人現眼。”
紅紗下的明眸卻愈發明亮,銅鏡前垂簾響起嘩啦聲,金淼的纖手緊了緊,“夫君不是因成了質子憂慮?”
“凡俗之身,除了在大禹奔走,也無他用,質子不質子又有何妨?若是大禹眾生能有個好年頭,粉身碎骨也當為我大禹鑄棟梁。”
這話下來,金淼嘴角上揚,“夫君來為我掀蓋頭。”
子書長青如若石化,久久不敢動彈,匹夫無能,怎敢觸佳人?
卻不料,金淼卻已走到了子書長青身旁。
子書長青抬頭,透過垂簾與紅紗,見到了佳人的面容,他竟可恥地咽了口唾沫,又緊閉雙眼,“姑娘莫要再試探,待到明日去仙庭,姑娘修行去便是,我自會閉關,不礙姑娘的事,只盼偶爾能回來見見族人。”
他雙目緊閉,面上卻覺冰涼柔軟的觸感。
他腿上一沉,香風撲鼻,不得不睜開眼。
這一刻,子書長青迷了神,七萬歲的他如若癡傻了一般,呆呆地凝望著眼前那雙似容納了漫天星辰的雙眼。
天底下,怎有如此絕美的人,如此溫潤的唇?
金淼看著眼前的呆子,她笑道:“我前來時,也有滿心的不甘。倒不是因為要與夫君聯姻,而是不滿仙庭的算計。但一路走來,也早有刺探夫君的底細作風。夫君品行優良,禹皇朝大公子身,從未惰怠,我也揣測過夫君是裝的,但人裝一輩子,也成了真,況且夫君真不是裝。”
“于是我歡喜,只因我等質子,終歸逃不了仙庭的算計。我終歸會成為工具,去聯姻其他質子,或許是陰險小人,或許是野心勃勃的惡徒,但到了這洞房中,我所有的顧慮煙消云散。”
“姑娘...”子書長青剛開口。
卻被金淼細指置于雙唇之中捂住,金淼眸有秋水,“既然可以是他人,為何不能是夫君?夫君之慮,我已知曉。我凰族有教,若壽到了頭,我金淼自會守寡終生。若是修行,我為質子,也不管蒼生如何,怎樣都是修行,夫君誤不了我。”
子書長青怔怔然望著金淼的雙眸。
“此情可令時光為證,你我皆于苦海,何不苦中作樂,于歲月之中相伴?”金淼之笑,星辰與皎月皆顯黯淡。
......
窗紗之內人影交融,燭臺焰火長明,囍字愈發紅艷。
院外。
仙庭侍從身著銀甲護衛,卻顯得格外慵懶。
侍從兩人,一人靠在入口墻邊兒上,雙手抱著長槍于胸,抬頭望月。
這侍從銀盔下,竟顯出一張格外英俊又白皙異常的面容,望月的眼眸閃過一絲不忍,嘆道:“好一對苦命人。”
“得了吧,李天一。”
一侍從干脆坐在地上,轉頭看向偽裝成侍從,惆悵的李天一,翻了個白眼,“這世道的苦命人多了去了,這還不是禹皇自已選的?非要去和仙庭聯姻,非要去搞什么四方帝國同盟?”
這侍從納戒一閃,一酒葫蘆到了手中,猛灌了一口,哈了口酒氣。
他也抬頭望月,那雙眼睛似蘊悠久歲月,“本仙度紅塵,唉,怎么也說這種虛偽冷血的話?殺人罷了,管他是什么樣的人,到了這年頭,也沒什么是非對錯,也只剩立場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