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然從當初一個青澀的小兵,晉升為一個殺敵無數的千夫長。
他在很多次戰役中幾乎死去,最終能夠僥幸活下來,只因為一個信念,那心愛的女人一直在等著他,他必須好好活著,去兌現誓言。
他終于盼來還鄉的日子。
在他風塵仆仆,懷著極大的喜悅趕回家中一刻,卻發現一切早就物是人非。
父母早就病死,家徒四壁,空空如也。
當初發誓一直要等他的女子,卻早就嫁為人婦。
看著幾個孩子簇擁在她周邊,他肝腸寸斷,流出了淚水。
她無語凝噎。
她無法去解釋,鐵的事實不容辯駁。
她有罪,她不貞,她該死。
當初,只是因為那個謠言傳播而來,徹底擊垮了她。
他死了,死在百萬軍中,尸骨無存。
她咬著嘴唇,一直咬出血來。
夜晚,躺在野外的草地上,望著天空中的繁星,他覺得自己已然變成了一個空心人,失去了活著的意義。
只是在下一刻,他聽到了隆隆的鐵蹄聲,戰馬的嘶吼聲,以及嘈雜的兵器撞擊的聲響。
敵襲!
是敵國的軍隊,越境進攻了!
他一翻而起。
不要命朝著家的方向狂奔而去。
此刻,他唯一想到的,還是那個嫁為人婦的女人!
即便她已嫁人,自己仍舊會不遺余力去保護她。
在他終于趕回村子的一刻,那里已然遭受了血腥洗劫,所有的人被屠戮一空。
他將胸膛上插著刀的女人緊緊擁在懷中,心痛欲碎。
他應該不顧一切帶她走的!
即便她嫁為人婦又如何!
她,屬于我!
“對不起……我……我還是……還是辜負……”
話音未落,女人溘然長逝。
他欲哭無淚。
轉而將刀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要死,就死在一處吧。
她不在了,他活著早已失去任何意義。
然而,下一刻,他的身體突然被一柄長槍挑入空中,一個聲音冷笑道:“你殺死了多少本將軍的手下,你想與這女人死在一起,本將軍偏偏讓你不如意!”
敵酋挑著他的身體縱馬狂奔,最后來到一處絕崖上,將他重重拋了下去。
他的意識再度沉入黑暗。
現實中的肉身上,那種致命的火焰愈發肆虐了。
不僅如此,虛空中,一道道粉色的情欲之雷,不要命而劈落下來,將他劈得焦頭爛額。
而他的意識,則繼續沉淪在那不斷輪回的悲慘的情劫之中。
為商販,為和尚,為貶謫官吏,為充軍囚徒,為乞丐,為漁夫樵子,凡此種種,每一次的輪回,都附帶著一個絕望的故事。
愛而不得,痛不欲生。
而種種輪回,只在一念間已生滅無盡。
現實中,桑北胸口的舊傷已然裂開,越來越長,越來越深。
只是他看去絲毫沒有察覺,一直在情天恨海中浮沉,混沌不明。
若非,他僥幸吸收了那枚欲蠱的力量,他已然永遠無法醒來。
現實中,一聲驚天霹靂從長空落下。
一個身披甲胄的健碩的身影,立于陣圖一角,手中正握著一根令天下人聞風喪膽的弓——此間!
此人,正是龍澤帝君手下第一悍將,定君謀。
定君謀仰天大笑,轉而箭搭滿月之弓,對準一片虛空喝道:“冶皇,我們已然殺到你的家門口,尚且茍延殘喘,逃遁如鼠,不怕天下人恥笑嗎?戰吧,本將軍給你一個公平決戰的機會!若再不出現,本將軍會徹底搗毀你的老巢,將之付諸一炬!”
話音未落,一個落魄的身影,在一隅虛空冉冉升起,口中冷笑道:“定君謀,你以為憑借你的一柄弓,就能傾覆本皇的逍遙天么?”
此刻,一聲公鴨般的冷笑聲遠遠傳來,就見一個身材臃腫的中官一晃而出,他的印堂間,正遺留著一道深深的劍痕,而那道劍痕,正是當初太咸帝君留下的,使得河梁中官寧淳夜不能寐,寢食難安。
在其身后,兩片斷開的傀儡身影正一蹦一跳跟著他。
那副本命傀儡,當日被太咸帝君斬為兩瓣,算是代他受過。
饒是如此,那種劍道傷害如此刻骨銘心,讓寧淳日日遭受折磨,如芒在背。
然而,寧淳卻是一個意志力極為變態之人,越是遭受非人折磨,越能刺激他骨子里的兇殘。
這是他的道,他以缺損之道虐世,同時自虐,放眼天下中官一類,根本無人能做到他這般變態的地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