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修士,如坐針氈。
原本都為圍獵而來,豈知在不知不覺中,自己居然成了獵物。
很多人生出悔意。
但先例在前,誰人敢逃?
“求救吧……”
一個修士向一個熟悉的同門耳語。
“噤聲!原宗君喜怒無常,焉知,焉知察覺不到……”
那修士聞言頓時出了一身冷汗,不自覺看了看那具骷髏,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他這一摸不打緊,突然失聲驚叫道:“我的脖子也彎了!怎么辦?誰能救救我!”
一雙雙眼睛看向那個修士,看到對方的脖子明顯好好的,他卻在竭力用雙手拼命卡著脖頸,一點點將好好的脖子,掰成了彎曲狀,就聽咔嚓一聲,脖子被硬生生折斷,一顆老大頭顱咚的落地,遠遠滾了出去。
這一幕太過驚駭,所有人再度摸了摸自己的脖頸,無形之中,便感到自己的脖頸在一點點彎曲,不免生出抗拒之心,豈知越是抗拒,那股扭曲之力便愈發強大。
窒息,絕望,死亡,如山而至。
一個個修士奮力反抗,卻被那股無法抗拒的力量扭曲成了麻花,軀殼應聲折斷,鮮血噴涌,場面血腥恐怖,猶如修羅地獄。
“人性本向上,世情如江潮,人如螻蟻,世事如天,人力何能拒天?人間苦,世事難,吾觀花,賞月,樂水,樂山,如流水不爭,但有所悟,便是彼岸!”
一陣吟誦不知在何時響起,傳入在場每個修士的耳內,便如醍醐灌頂,一個個修士各有所悟,漸漸放下抗拒之心,便任由那股無形的力量在軀殼中肆虐。
時間如水,無聲流淌。
一個個修士的心在滴血,那種肉身中感受到的痛苦和熬煎,讓他們幾乎要瘋了。
這無疑是一場耐力之戰。
“我不求結局,我只想活著!原宗君,晚輩以為你的目的并不是要殺死我們,你是在尋求突破,卻被這種無形的力量所阻止,那般痛苦,晚輩知道一定遠遠超過我們,那就來吧,如能親身感受前輩之痛苦,乃晚輩之榮幸!”
一個修士口中喃喃,一粒粒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面部一點點變得扭曲,顯然承受了難以想象的痛苦。
“我放棄了!原宗君,來,與我決一死戰!”
一個修士一躍而起,刺出一劍!
剎那間,劍體寸碎,跟著寸碎的還有他的肉身。
但凡主動反抗的,無疑死的更快。
那股強大的扭曲之力猶如梳篦一般往復洗劫,一個個修士在絕望中死去。
歪脖子樹周邊的生者越來越少,到后來僅僅剩下了十多個人。
鮮血滋潤了大地,無數道細細血線朝著那棵歪脖子樹蔓延過去,轉眼間,被那棵樹吸納干凈了。
時間越是延續,死亡的幾率無疑變得越來越大。
“我等本為追殺而來,卻如飛蛾撲火,陷入無法自拔的陷阱,當真可笑!”
“殺人者,人恒殺之,便是這個道理么?”
一個修士口中喃喃,面浮苦笑,他看著那棵歪脖子樹,便仿佛看到了眾生痛苦掙扎的投影,而自己只是其中區區一員罷了。
“我便連原宗君都遠遠不如,死乃是必然,即便如此,晚輩當盡微薄之力,助原宗君前輩突破!”
一個修士驟然睜開眼睛,迅疾出劍,他不是在抗拒,而是竭力將自己的力量融入骷髏手中所握的那柄斧頭,與對方一起,攻向大樹。
剎那間,他感到周身一輕,恍然中,只覺得自己的一切已然融入了那具骷髏,再難分開。
原來竟是這樣!
或許,我永遠也無法離開這里了。
修士面浮笑意,那卻不再是苦笑,而是一種解脫的釋然。
一輪月兒再度升入遠空,木然如傀儡的桑北忽然睜開了眼睛,他看著那棵樹,其實是在看著那一條被釘在樹身上的影子,那條影子中分明涌動著一條巨大的河流,河流如血,積壓著無盡的苦難和災厄,也積壓著無盡的執念和憤怒,它自人類誕生伊始,已然存在,流傳至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