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黍離拔出地上一把長劍,卻將先前沾有白凌虛鮮血的劍小心翼翼收藏起來,他儼然如同一個死神,無聲穿越出去,將所有參與者頃刻間絞殺殆盡,并喚來一場雨水,將污穢清洗的干干凈凈。
荊黍離就地立碑,碑文刻上——擅入者,死!
白凌虛那樣的人,如天然璞玉,那些世俗腥臭之徒如何能夠褻瀆?
立碑之后,再起一座廟宇,他按照白凌虛的形容雕刻一座雕像,終身不離,親身侍奉。
一劍蓮心,讓桑北看穿過往。
劍尚在空中,突然間回撤,桑北身影一閃,已然融入那一尊雕像之中,劍在手,他刺的不是敵人,而是自己,當然包含那尊雕像。
那一劍,赫然是對當日荊黍離出劍的復制,也是對白凌虛最后覺悟出的一劍的神奇模擬。
此刻已無桑北,他既是荊黍離,也是白凌虛,也是這一方朗朗天地。
蓮心一劍,穿心而過,以無厚入有間,雖沒有刺傷自己的心臟,卻讓他同時感受到了當日荊黍離的痛苦,和白凌虛在最后一刻的斷然頓悟。
同一時刻,碧落子仿佛心碎,一股痛楚難以遏制,令他周身冷汗涔涔。
然而碧落子的神情卻愈發堅毅,這樣的人才,天下太少,他必須將對方帶回宗門。
“你這一劍已然足夠我一生回味,它更堅定了我的信心,你還有一劍!”
碧落子直視對方,他有足夠把握將對方直接拿下。
桑北的口中輕輕嘆息,他所展露的,本覺得可以勸退對方,卻反而增加了對方的執念。
即便他尚不足以完全展現那種超越于一切之上的道韻氣象,這最后一劍他必須發出,他既得到了,就必須用生命去捍衛。
天光驟然一暗,此間天地仿佛消散,只余一人,還有一弓。
弦動,弓滿,虛空血染。
碧落子頓時瞪大了眼睛。
他已然感受到了那張弓的快速成長,那一定不是此間的寶器,倘若得到此間天地的充分祭煉,他無法想象那張弓究竟會成長到何等地步。
剎那間,弦開,一只白鷺驚唳一聲,便撲入眼簾,穿透了他的靈魂。
這一刻生死似乎不重要了,他分明看到一個孤獨的靈魂,不斷扶搖飛升,飛奔,一直飛奔到他所能到達的盡頭,即便化灰,他所綻放過的光,卻從不會在這個宇宙中消失。
“我不會回頭,就像那個崇尚自由的靈魂,這個世界沒有任何力量能夠束縛住他,而他已然融入了我的血脈,融入了我的精神,我將向終點而去,就像風,周邊繁華和我無關。”
淡淡的話語傳來,碧落子的口中發出一聲嘆息,他已盡力做出過努力,這就夠了。
“緣就是緣,一旦走過,已無法挽回,但,我依舊送你一句話,畢竟,你是從捷陽宗走出去的,這里有你的足跡,有空,回來看看!”
話音未落,一團血霧爆發,碧落子的口中跟著涌血,傷在身,他的臉上卻露出滿足的笑意,因為那道傷害,乃是一個不世出的先輩,贈送給他的印記,足夠他回味。
同時,那青年也將他于捷陽宗內得到的東西,順勢還給了他。
碧落子走后,一團光芒快速釋放,破廟內已然恢復了平常的光亮。
桑北身體一空,無力坐下。
自飛升一刻,發生的一切變故,完全措手不及,若非他覺悟了蓮心劍道,巧巧來到這座破廟中,并看到了過往發生的一切,憑借自己的混元道境有所頓悟,他已然成為階下囚,一定會被關進捷陽宗。
那并非他所愿,會影響他的道,他要想掙脫,并使自己安心應該很不容易。
“謝謝!”
這聲謝乃是向身后的雕像,也是隕落的白凌虛發出的,更是向那一只飛升在天地之間的白鷺發出的。
道境自然敞開,自然而然,融入了那尊殘破雕像,融進了此間天地,一聲清唳自大地深處瞬間穿透云天。
桑北還沒有察覺的是,他的道已然悄悄變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韻味滲透其中,注入了無限的生機。
他接連入定了七天七夜,就像當日的白凌虛一般不眠不休。
當天際的第一縷亮色映照在桑北的印堂間的一刻,丹田之內,那條銀色小蛇倏忽間動了,張開嘴巴,貪婪的吮吸到了它初臨此界的第一口美妙滋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