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鋪二樓支著的幌子寫著“質庫“二字,霓虹燈似的在風里招搖。
他忽然笑起來,千年前的商業套路,比起直播間的“三二一上鏈接“要遜色很多。
來到鐵匠鋪,傳來叮當錘音,赤膊匠人正鍛打短刀,火星濺到李蒙現代運動鞋上,燙出個芝麻大的焦痕。
“郡王當心!“夏洛閃身擋住飛濺的鐵渣,“這淬火用的馬尿腥氣重。“
李蒙捂著鼻子快步離開,眼里全是失望。
滿街的“唐朝特色”看得他太陽穴直跳,除了手工制作的金銀玉石的飾品外,其他的東西也就那樣吧。
奢侈品倒是真的奢侈,但是一些平常用的東西就很一般,沒有什么值得逛的。
“聽說了么?平康坊新來了批波斯舞姬……”擦肩而過的閑談飄入耳中。
李蒙眼睛一亮,轉身就往平康坊的方向走,夏洛抱著槍緊跟在后面。
第一次來這里,李蒙隨便挑了一個貴族子弟都去的地方——瓊霄苑。
瓊霄苑的朱漆大門前,兩個梳雙環髻的侍女盈盈下拜。
馬上就有人前來接待,帶著他穿過三重月洞門,琵琶聲裹著龍涎香漫過回廊。
正廳里,著齊胸襦裙的歌伎正在吟唱不知名的詩,廣袖翻飛間露出小臂上金燦燦的蓮花釧。
“郡王請看,這是新排的《蘭陵王入陣曲》。“鴇母殷勤地把李蒙引至雅座。
金甲舞者剛亮相就惹得李蒙噴酒——那“將軍“廣袖博帶,揮劍如掄搟面杖,面具下分明是個文弱書生。
席間忽然喧嘩,有喝醉的人詳情舞姬一起喝一點,聲音吵得很大。
樂伎嚇得連退三步,懷中箜篌撞上鎏金燈臺。
嗡鳴聲里鴇母急道:“使不得!上月劉御史家公子擲玉,害我們雪娘禁足半月!咱這里不是南曲那腌臜之地,切莫胡鬧!“
只見十二樂伎,抱著曲頸琵琶魚貫而出,齊胸襦裙外罩著半臂紗衣,比現代漢服愛好者還保守三分。
“就這?“李蒙感覺自己好像被騙了,本以為能見識大唐風月。
欣賞不來什么舞蹈,李蒙知道自己沒有那方面的細菌,啊呸,藝術細胞。
不過曲子倒是還能聽一聽的,正好可以下酒。
沒有多久,李蒙就癱在青瓷酒壺堆里。
看臺上翻飛的披帛仿佛無數條白綾,他嘴里開始嘟囔著:“說好的胡旋舞呢?美人勸酒呢?風情,風俗,和風塵都對不上號啊!“
仰頭灌下第十八杯酒,李蒙已經醉眼朦朧間了。
他躺在軟榻上亂喊道:“青海長云暗雪山……不破樓蘭終不還……“
“好詩!“不知誰先喝彩,滿堂文人突然圍來。
李蒙好像被鼓勵到了,起身接著又喊道:“五月天山雪,無花只有寒。……愿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
然后就撲通一聲,又倒了下去,這次沒了動靜。
夏洛連忙帶著迷迷糊糊的李蒙回家,長安城又多了件“馮翊郡王醉酒成詩“的談資。
馬車駛過崇仁坊時,教坊司的抄詩婢女正翻過后墻,懷中揣著沾酒漬的詩箋,朝著滎陽鄭氏的別院疾奔而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