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鄭元璹的匕首飄過他發髻上,一縷花白頭發飄落在香爐里。
盧氏家怒目圓睜,雙手捋順散開的頭發喝道:“你若一意孤行,老夫便不與你一同胡鬧。不過念及往日情分,老夫的人任你驅使!”
說罷,盧氏家主披頭散發的離開了。
山風卷著蟬鳴涌進破窗,其余世家代表悄然后退。
王氏族老突然咳嗽著往門外挪:“老朽感染風寒,怕過了病氣……”
轉眼間十幾雙錦靴爭先恐后踏過門檻,只剩鄭元璹對著空蕩蕩的供桌喘息。
片刻后,崔元綜正在城隍廟偏殿焚香,青煙繚繞中摸出個油紙包。
小乞丐接過包子時,他指尖在對方掌心快速劃了幾道。
半刻鐘后,這個暗號就出現在李蒙案頭的素箋上。
“跳梁小丑。”李蒙把紙條扔進冰鑒,西瓜汁順著指縫滴在輿圖上。
程處默蹲在門框上啃香瓜,含混不清地嘟囔:“鄭老頭在山里藏了三百私兵,右武衛的斥候都摸清位置了......”
申時的日頭稍稍西斜,李淵卻躺在竹榻上鼾聲如雷。
孔穎達捧著《齊民要術》在廊下打盹,書卷滑落在地渾然不覺。
連日奔波的文官們橫七豎八癱在廂房,連程咬金都抱著長槊在耳房打呼嚕。
窗外突然傳來瓦片碎裂聲。
冬梅鬼魅般閃現在屋梁,手中攥著個被卸掉下巴的黑衣人。
夏洛從那人后頸撕下塊刺青皮膚,正是滎陽鄭氏的族徽。
這點事情,眾人渾然不知。”
暮色將洛陽城郭染成赭紅,右武衛的鐵騎如黑云般壓向城南荒山。
“鄭公,降了吧。”夏洛踹開搖搖欲墜的山神廟門時,鄭元璹正哆嗦著往密信上按火漆。
二十名私兵剛舉起弩機,便被破窗而入的右武衛射穿膝蓋。
老狐貍突然掀翻香爐,滾燙香灰迷了眾人視線。
可夏洛的靴底已踏在他后頸,力道精準得連玉冠都沒碰碎:“三百死士?連我衣角都摸不著。”說著扯下鄭元璹腰間突厥金符,隨手捏成齏粉。
此時,洛陽城外崔家田壟上人聲鼎沸。
李蒙單腳踩著拖拉機踏板,鐵犁在暮色里翻起丈寬泥浪。
幾個老農追著犁溝跑,枯瘦手指捏著土塊直哆嗦:“這黑土翻得比春蠶吐絲還勻稱!”
“娘!鐵牛跑得比里正家的馬還快!”總角小兒拽著婦人裙角,鼻涕泡在夕陽下泛著光。
他爹掄起煙桿敲在兒子屁股上:“什么鐵牛,這叫玄甲神犁!沒聽城里說書先生講?馮翊郡王是神農爺座下仙童……”
戌時初刻,火把長龍自山道蜿蜒而下。
當鄭元璹五花大綁的身影出現時,圍觀百姓突然靜了一瞬。
賣胡餅的王老漢率先砸出隔夜炊餅:“狗官!去年強占某家十畝水田的就是這廝門生!”
“我兒在隴西販鹽,被鄭家私兵沉了黃河!”白發老嫗的裹腳布帶著腥臭糊在囚車柵欄上。
更多土塊雨點般砸來,混著婦人尖銳的咒罵:“天殺的喝人血世家!”
程咬金策馬湊近拖拉機,鎧甲上還沾著山間夜露:“小子,你這場面可比老夫砍人痛快多了。”他努嘴示意群情激憤的百姓,“瞧瞧,比玄武門那天熱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