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斬秋察言觀色,知道這必定是犯了趙魘的禁忌了,但緣故暫不知曉。
趙魘看了一眼那幾匹狼,低笑一聲沒有說話。
贈禮的是遠在邊疆封地的藩王趙奚,他穿著藩王服,緩緩踱步到那籠子邊,他的舉止恭敬,面色卻帶著顯而易見的輕蔑:“陛下,這是臣弟的壽禮。”
“雪山銀狼,世間罕見,臣弟特來進獻。”
眾人眼觀鼻鼻觀心,面色凝重無人接話。
銀狼在這些進獻的壽禮里,實在算不得多珍貴。
畢竟前頭送來的活物不是孔雀便是仙鹿,就算是銀狼,也算不得奇珍。
分明是含沙射影諷刺趙魘。
趙奚分封邊疆,也實有駐守之意,趙魘按理說不能輕易殺他。
幾匹狼在籠中發出警告的低吼,趙奚卻以為趙魘在忍耐他,變本加厲。
他看似歉意地跪下請罪:“是臣弟不能,沒料到有一只病狼混在其中。望陛下萬勿責怪。”
眾人隨著他的眼神望去,籠子最后邊,一只細瘦的狼病殃殃地靠在籠邊,皮毛已不光亮了。
四座皆驚,已有人隱隱想要下跪了。
當年之事,誰提必死!這趙奚真是瘋了。
宋斬秋看著那匹拖著病體嘶吼的小狼,依稀有什么不好的預感。
趙魘陰沉的聲線從耳后響起:“你在提醒孤么?”
“你想說……孤是狼堆里爬出來的畜生?”
他站起身來,袍角翻飛。趙魘負手信步,踱至那巨籠前,俯身與惡狼對視。
狼的雙目赤紅,似乎要撲出籠子將他撕咬殆盡,趙魘無聲勾唇,笑里帶著難言的暴戾。
“將那只小狼拖出來。”
“其余的,活剝。”
趙魘站在趙奚身前,他比他高許多,隔著冕旒的俯視,似乎更帶輕蔑與漠視。
趙奚在這樣的神情下隱隱感到膽寒,耳邊傳來狼皮被剝落的撕裂聲,與獸類痛苦的嗚咽聲交雜在一起。
趙魘伸手搭上他的肩膀,那手似乎有千斤重,趙奚膝蓋微軟,甚至想立刻下跪。
“健壯又如何?病殘又如何?孤想要它生便生,想要它死,它便死。”
趙魘側頭看向那呈上來還滴著淋漓鮮血的狼皮,眉宇郁結,暴戾恣睢。
強調他不堪的過往又如何呢?現在生殺予奪的可是他趙魘啊。
他白皙如青玉般的長指沾上那狼血,轉身掐住趙奚的脖頸。
“你說……現下誰才是弱畜?”
趙魘掐著他的脖頸,狼血留下一道宛如割喉的印記。
趙奚年紀尚小,氣血方剛,做事不考慮后果。他掙扎卻又被身后的侍衛押住,整個人奄奄一息,如同方才的病殘小狼。
宋斬秋看著趙魘因用力而深深陷入趙奚喉部的手,仿佛再掐片刻他就要死了。
她無動于衷。
天子一怒,伏尸百萬。
趙奚的面部充血,雙眼渙散,頭上青筋暴起。
趙魘卻在此刻放了手,他像一只玩弄老鼠的貓,欣賞此時此刻他的瀕死之態。
他居然沒有賜死他。
趙魘笑著,俯身看著他,瞳孔收縮,仿佛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弱畜,放歸山林,也無所懼。”
宋斬秋暗自嘆了口氣,她側身與大太監低聲吩咐了什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默默離開了大殿。
活剝獸皮,手足相殘,似乎每年的壽宴都很殘忍。
眾人不敢再看,趙魘默默無聲地看著他同父異母的弟弟跪爬在地上咒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