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院門,靜謐美好的桃花院,她如從前一樣跪坐在小幾邊,茶水滾燙,蒸騰出一團熱氣。
江恕行目光落在她身上的那一瞬,便感受到了她的不對勁。
宋斬秋斟著茶,思考著怎么樣把這個謊圓得更合理。
這個世界上全然的謊言是不存在的,唯有半真半假才能讓人受騙。
她方才刻意掐了自己一把,疼得她直流眼淚,才演出這副眼眶紅紅,泫然欲泣的模樣。
瞬息之間,江恕行已經到了她面前。
“秋秋,你去哪里了?”
他面對宋斬秋,表象永遠是這樣緩和懷柔的語氣,內里的失控和怒火,都被他狠狠壓下。
宋斬秋沒有回答他,手中尚滾燙的茶被她一飲而下,她醞釀好情緒,才注視著他的雙眼,緩慢開口。
“恕行師兄,從前我一直在想,當年贈你心頭血,是對是錯。”
江恕行垂在身側的雙手早已緊握成拳。他聽見她的話,心驀然沉了沉,體內魔氣波動起來,被他強行壓下。
他一進來便發現她的三魂七魄少了一魄,連帶著修為和壽數都在如水一樣流逝。
江恕行很想將她掐在懷里,逼問出一切,但他再一次,又一次忍住了。
宋斬秋斟酌著謊言的真實性,眉眼隱入一片哀傷。
“現在,我才發現是我錯了。”
“為什么?”
江恕行幾乎是立刻接上她的話,語氣急切。
他一身的傷,原本華麗的衣袍被江燼言的利刃劃破,襯得他整個人愈發陰暗不堪。
宋斬秋的眼睛被茶水熱氣蒸得濕漉漉的,抬眼看他時蘊藏著無比復雜的情緒。
“師兄可知道,這世上有天道一說?”
“道法自然,天行無常,他本不該管。可我將心頭血給你,是逆天而行。”
“師兄,你知道的。你是……魔種。”
“抽走我的一魄,是天道的懲戒。”
一字一句,猶疑間似乎帶著悔意,真假參半,叫人完全分不出是謊言還是真實。
江恕行怎會不知道天道的存在?只是他早已成為傳說了。
天下大亂,生靈涂炭時他未曾出現過,如今卻來懲戒他的秋秋?
況且,他才是魔種,為什么不殺了他?
“為何不殺了我?”
年輕的天帝目色沉沉,卻絲毫沒有懷疑著眼前人話語的真實性,把怒火全部轉移到那個未曾謀面的天道身上。
宋斬秋早就想好了胡謅的話術:“師兄,你是無辜的,而我才是那個變數。”
“我本不該交出我的心頭血,你缺少的根骨便是上天的壓制。這都是我的錯。”
宋斬秋一邊觀察他的神色一邊胡謅,神色寂寂,將那個天道描述成了十足的昏聵。
江恕行靜靜立在原地,也不知信沒信。
然而這些都不是重點,宋斬秋不準備給他很多時間思考這些問題,細想之下必然漏洞百出。
她擠了擠眼淚,攥住他的一只手。
男人的手緊握成拳,攥得極緊。
他此刻還能說什么呢?除了愧疚和怒火,再無其他。
他的愛意深沉盲目,全然的克制和信賴。
晶瑩的淚珠從宋斬秋一邊臉上滑落,她向來會拿捏這個哥哥,畢竟他欠她很多。
“可是師兄,我想把我的心頭血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