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一群煩人的人,我還是愿意和一個討厭的人在一起。”
她的語氣還有幾分沒長大的稚嫩,圓而水潤的瞳仁倒映著他的身影。
宋忌延冷笑一聲,視線不再落在她身上,而是盯著遠處接受采訪的宋父。
她還是一樣,耿直得有點蠢。
耳邊傳來她悶悶吃東西的聲音,周圍是人聲的嘈雜,此刻這一塊小小的無人之地,竟然有幾分讓他心靜。
其實對宋斬秋,他根本算不上有多厭惡。
她從前放在他身上的那些惡作劇和小把戲,與旁人真正的惡意比起來,不值一提。
嘗遍了各種苦楚,自然知道哪種最苦。
他們輕視他,唾棄他的父親,侮辱他的尊嚴,發自心底的厭惡和憎恨。
而她呢?
許多時候,是因為一個可笑的原因,她覺得自己搶走了她的父親。
這種微不足道的惡意,只是因為她的天性,在她身上放大成了最惡劣的欺辱。
可是,被她撲倒在地上當馬騎,與被老師當成反面教材唾罵,二者相較起來,前者毫無殺傷力。
他的余光落在她腦袋上綁著的緞面蝴蝶結上,思緒萬千。
宋斬秋看著遠處,那個高大的將軍正朝她露出一個老父親一般的憨笑。
這個爹,也挺女兒奴的。
她收回視線,忽然對宋忌延道:“你今天來,是因為叔叔的事嗎?”
宋斬秋從進會場那刻起就開始頭腦風暴,最后覺得能讓他參加這種無趣活動的,只有那一件事。
宋忌延沒必要做無謂的隱瞞,于是淡淡回答了一聲。
“嗯。”
“那你一會兒……不許和我爸告狀。”
宋忌延看著她的側臉,她的神情是一種毫無根據的嬌蠻和理所應當。
“告什么狀?你幫我說話的狀嗎?”
“噗。”
宋斬秋沒想到,他居然這么識趣。
她笑了一聲,偏過頭去不再看他,朝嘴里送著甜品。
宋忌延依舊是冷冷的,但比起一開始的戾氣,此刻的攻擊性已經淡了許多。
他望著記者的方向,雙腿交疊,一手落在扶手上,指尖規律地敲擊著。
宋父進行完了例行的采訪,又和國王交談了幾句,這才站到眾人面前來,清了清嗓。
“諸位,我今日要重提一樁舊事。”
他洪亮的聲音中氣十足,眾人都紛紛看過來,同時也轉播給了各個星球的居民們。
宋忌延原本有些漫不經心的神情也漸漸褪去,他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撐著桌子,慢慢站了起來。
宋斬秋看向那只手,指骨修長,肌膚皓白,骨節如竹節一般明顯,美得像一座雕塑。
然而不可忽視的,是他緩緩攥緊的拳頭,和用力得泛白的指尖。
她不由得設想,他褪去這個身份之后,清算仇人的場面。
宋斬秋縮了縮,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可沒干過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