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渡幡沒有接她的話,面前玉碗里的粥涼了個大半,宋斬秋訕訕收回眼,手里的勺子攪了攪碗里的粥。
徐聽站在一旁正要出來打圓場,那矜貴的世子爺卻拿起一旁的軟帕拭過唇角,不疾不徐道:“那便去吧,讓徐聽去挑些歸寧禮。”
他在府里待了這么久,除了父王,沒人敢這么和他說話。
多年來纏綿病榻,又身有殘疾,他的性子早就變得喜怒無常,府里眾人大多皆是面從腹誹。
徐渡幡在這沉默的間隙抬起眼皮覷了她一眼,面前剛過門的小妻言笑晏晏,明眸善睞,一副很是期待的樣子。
他嘴里那些尖酸刻薄的話咽了下去,鬼使神差地答應了她。
他只是想看看她有多能演,僅此而已。
徐聽打圓場的漂亮話哽在喉頭,他對這位世子妃的敬重又多了幾分。
宋斬秋也很意外,他竟然這么爽快地答應了。
她唇角的笑意擴大了些,唇色瀲滟,透出幾分真摯的高興。
回門這種事她壓根不在乎,宋斬秋只是需要制造更多相處機會。
“謝世子殿下!”
徐渡幡今日穿了一身素白的圓領錦袍,繡了團龍花樣,是宗親的形制,低調華美。
他收回視線,也沒搭理她,自顧自轉著輪椅走了。
徐聽見主子走了,這才湊近她,語帶敬服:“世子妃不愧是大家閨秀,王爺鮮少出門,還請世子妃多加照拂。”
宋斬秋得體地笑了笑:“那是自然,管家費心了。”
徐渡幡像只蝸居巢穴的幼獸,她貿然闖入,他便費勁了心思試探她。
宋斬秋當然不怕,甚至樂意之至,如果這能讓他放下警惕,她寧愿他多試探幾回。
……
玉樹瓊枝,雪停后暖陽高照,皚皚白雪映著日光,萬物明凈。
她等在影壁外,只見徐聽招呼了一伙人,十幾擔歸寧禮抬了出來。
宋斬秋穿了一身狼皮披風,銀色外皮,看起來很是暖和。
這是徐渡幡三年來第一次出府,所有人都如臨大敵,叫過來的馬車也是四匹馬的規格,且都重新擦洗了一遍,雕欄玉砌,好不氣派。
徐渡幡被護衛推了出來,他膝蓋上蓋了一塊皮毛毯子,方才那身素白的袍子沒換,但罩了件湖藍的披風,不顯縞素。
“走罷。”
他上馬車是件很麻煩的事,需要幾個護衛將他攙上去,輪椅便由人早早送去宋家。
宋斬秋知道這過程有點狼狽,她沒有盯著他看,轉身回去隨意清點了幾擔禮物。
徐渡幡的腿壞了十年,天下多少名醫都沒能治好他,久而久之他也就接受自己永遠殘廢這件事了。
王爺自那以后不理府中諸事,府里除了徐渡幡再無別人,那些不知底細的人前來落井下石,他還要殘著一雙腿將他們轟出去。
皇親貴胄,何至于此。
宋斬秋豎起耳朵聽了聽,身后已經沒有聲音了,她這才準備上馬車。
這里的人分三六九等,人權自是沒有的,連人凳都有人搶著當。
宋斬秋看著那瘦弱的脊背,到底沒忍心踩下去,扶著車轍爬了上去。
“下次換成木頭凳吧。”
坐在馬車里的徐渡幡聽見她的話,眼鋒輕掃,多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