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良”的鮫人在幽藍的水底往上看,目睹了這一切的發生。
它自始至終都沒有要探出水面的欲望,但周身散發著的濃烈的暴怒氣場,直接讓魚群繞著他走了。
可惡的兩腳獸,竟然敢擅自逃跑。
她可千萬不要讓它抓住,它會毫不猶豫地從頭開始嚼碎她的骨頭,把越冬的儲備糧當成夏季的飽餐一頓。
鮫人翕動了兩下耳朵,魚尾擺動,看似輕柔卻十分有力,直接將一叢珊瑚拍散了。
它壓低了身子,如離弦之箭一樣飛速游了出去,像一只屬于海底的鷹隼。
破開水浪,它身體的每一塊肌肉都為他提供了極速前進的動力,流線型的身姿,優美又詭異。
常生活在海底的魚都知道,鮫人這種生物無比記仇。
更別提,生活在這里的這只。
小魚小蝦們終于敢從掩體里探出頭來,看著他揚長而去的身影,終于松了口氣吐了幾個泡泡。
……
宋斬秋上了船,才覺得自己有點像個人了。
她坐在甲板上,天色漸漸地暗了,但離目的地卻越來越近。
處在這個位置,能看見這座鎮子的全貌。
灰蒙蒙的,帶著一點新老交替式的緊張,貨運的港口有船只正在卸貨,人們穿著顏色深沉的衣服,街道里偶爾有老鼠竄過。
他們大眼睛高鼻梁,偶爾見到宋斬秋這樣的亞洲人面孔,眼珠不由得多停了停。
“你好,請問這邊有典當行嗎?”
方才兇神惡煞的船長一直想給她塞幾張錢,宋斬秋堅決不肯收,下了船匆忙道了謝就離開了。
路人為她指明了一個方向,她揣著渾身上下唯一的一塊懷表,想試著換點錢。
那鑒定師拿著放大鏡看了很久,才謹慎地說道:“這是一塊純金懷表,小姐,你確定要當掉它嗎?”
“是的。”
宋斬秋拿到了一筆蔚為可觀的錢,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了個診所,把自己手上的傷好好看了一通。
已經腐爛的肉必須要割掉了,清創的過程非常痛苦,宋斬秋心安理得地打開了痛覺屏蔽系統。
在島上的時候,她為了讓自己意識清醒,一直任由它痛著。
那手法嫻熟的女醫生替她處理完傷口,對她的忍耐力佩服至極。
“接下來需要按時換藥,呃…你有地方可去嗎?”
女醫生打量了一下她這副狼狽的樣子,很小心地開口。
宋斬秋很實誠地搖了搖頭。
她笑了笑,推了推自己的紅框眼鏡:“如果不嫌棄的話,我和我祖母一起住,我們那還有個閣樓。”
宋斬秋一點都沒客氣,畢竟她也不會白住,她會付錢的。
無獨有偶,這個新的住處,是一棟靠海的老房子,推開大門時仿佛能聽見它氣若游絲,骨頭作響的聲音。
“我叫馬麗娜,這是我的祖母黛瑞絲。你的房間在三樓。”
宋斬秋禮貌地道了謝,拿過鑰匙,一股陳舊的木制家具味道撲面而來。
她連忙打開窗透透氣,窗外浪花拍案,月亮已經從海的那一頭升起了,洗盡鉛華。
宋斬秋在看月亮的時候,海底,它也在看著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