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陽城,呂宅。
初冬多云,暖陽吝嗇地灑在呂老夫人的小院兒里。
樹下掛著幾只鳥籠,里面躥跳著不同的小鳥,色彩各異,和鳴悅耳。
呂老夫人正用小桿兒挑弄一只黃鸝,呂從革在她身后躬身說著一則傳聞,是近幾天才在城中傳開的。
“無刃劍?”
老夫人用桿頭輕點兩下黃鸝的小腦袋,慢聲問道:“就是文信侯曾經花費很大心血去找的那把劍?”
呂從革點點頭:“正是,消息從孟氏器行傳出,前幾日有人去器行請他鑒物,可惜孟皓也未曾見過。
“不過他們家的老掌柜倒是做了些猜想,憑那東西的用料質感,再結合一些傳說,便猜測那是歐冶子生前所鑄的最后一把劍。”
呂老夫人沖黃鸝嘖嘴兩聲,神情舒懶,將小桿遞到身邊的中年女侍手里,慢慢往旁邊走去觀賞其他小鳥,呂從革當即跟上。
老夫人緩步慢道:“那些傳說,老身聽過些,歐冶子鑄八荒名劍,越王有五,楚王有三,皆是赫赫有名,現在盡數歸了楚,唯獨那最后一把不在其列,還流傳在外,三百年下落不明,世人只知有這樣的一把劍,卻不知其名……”
她說到一半,在一只淺灰色的朱喙椋鳥前停步,“嘬嘬”兩聲挑逗一下,盯著小鳥笑了笑,像是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
呂從革便接話道:“據說歐冶子奉王命鑄劍,聲名一時無兩,而他卻在此時選擇隱退,之后無意獲得奇石,便又開爐熔石準備做新劍。
“沒過多久竟跳入劍爐以身殉劍,傳聞他生前曾命弟子在他死后繼續完成,將摻著自己骨血的熔汁鑄熔成劍
“沒有模具,不加打磨,也并未留下劍名,后人只知這劍通體烏黑泛紅,無鋒無刃,便叫它作無刃劍。
“這把劍并未被任何一位君主收入囊中,而是輾轉流傳于江湖各地,出現在不同的地方
“三百年來,世上從未斷過它的傳言,反倒因為傳說而愈加好奇,還有人重金懸賞能尋得此劍的人,可也從沒聽過這事有什么進展,不過這十多年來倒是聽得少了,沒想到竟出現在濮陽城。”
呂老夫人細細想著:“這去孟氏器行鑒物的,是什么人?”
“青禾軒的荊軻。”
老夫人挑了下眉毛,回頭看看他:“劍在他那兒?”
呂從革微微欠身:“我們的人打聽了,聽他說是一位朋友的,請他幫忙找個認識的商人給瞧瞧,后來孟皓上門要求再看一眼那柄劍,卻被告知那人已經帶著劍離開濮陽。”
“朋友?呵,尋常人又怎會得到?他怕是不愿多說,旁人也問不出來。”
呂老夫人笑著搖搖頭,“多少人為了這把劍打破腦袋,不惜攻城殺戮也要收為己用,多少打著伐交名號的戰役還不都是因為這無刃的劍,魏趙孟黃四位公子如此,文信侯又何嘗不是?”
呂從革低了低頭,又道:“君子好劍,歐冶子所鑄的更是一劍難求的稀世珍品,諸國王侯想要收藏也……無可厚非。”
老夫人往食槽里添了些鳥食,看著津津有味啄食的椋鳥,輕嘆一聲:
“都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依老身看吶,這人可為之而死的東西可多哩,為財、為名、為權、為更大的權,就沒聽說過為了一把劍而爭死的。”
呂從革微微瞇了下眼,緩緩上前兩步小聲說道:“夫人有所不知,文信侯生前曾跟我說過,這無刃劍里藏著一個秘密,誰得到了它,誰就可以從中窺測天機、統一天下,那也無怪乎諸國君主、權貴竭力去尋找。”
呂老夫人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冷笑一聲:“市井流言,道聽途說,竟也讓你們這些讀過書的深信不疑,歐冶子離世三百年,這劍也流傳了三百年,怎么沒見著一個能統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