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酒坊沒有名字,按門牌就叫乙三酒坊。
宅院大門半開,一眼瞅見背對門口的三道身影。
中間那人扛著長棍,地上幾攤破碎的酒壇。
院子中間一個年邁老丈,對著爛陶片急得直跺腳:“使不得使不得,不能砸啊,這是君府的酒,明日便要送去的,這可怎么好……哎喲……”
酒坊的酒工們愁眉苦臉站在一旁,又畏懼那三人逞兇,不敢上前阻攔。
“嘁,這就怪不得我了,”中間的男人用小拇指掏掏耳朵,“你早些還錢,不就沒這事兒了嗎?”
老丈滿頭大汗,朝男人連連拱手,躬得腰都直不起來:“煩請再寬限幾日,就要籌到錢了,真的,麻煩您跟東家說說。”
“我寬限你,誰來寬限我?我們也是受人之命,你這錢若是要不回來,我一家老小跟著喝西北風去啊?”
“這……”老丈擦擦一頭的汗,“不是我不還,這、這、你們這子錢實在是太多了,當初只借五千錢,如今卻要還一鎰。
“一個月不到,都、都翻了快四倍,當初也沒說會這么多呀,老朽一個酒坊主事……哪里……哪里還得起……”
男人砰地砸落棍頭,往地上啐了一口,盯著他,拖著棍,一步一步慢慢走近。
“子錢就是這樣,利滾利,年年翻,一年借,十年還,一輩子,呵呵,都還不完吶,我看你老大不小了,這個規矩還不懂么?實在不行就用女兒抵賬吧。”
“什么破規矩?”荊軻不屑的打斷,大步進門盯著他。
三個打砸的男人立刻回頭,滿臉兇狠,準備干架的樣子。
但一見是荊軻,卻又慫脖子。
“喲,”荊軻見著他們的臉,呵呵一笑,“這不是三位子錢家嘛,叫什么來著,哦,大錘,今日好雅興,衛君的酒坊你也敢鬧事?”
齊大錘暗罵一聲倒霉,上次被荊軻扣了水桶教訓,差點被他給勒死,本以為兩不相欠再也不見,沒想到今天在這里碰上。
他兩個小弟也緊張起來,讓他們戒備的不光是荊軻,還有他身邊這個目光犀利的佩劍男人。
寬厚的虎背和扎實的下盤,光是往那一站就知道這人不好惹。
齊大錘不想弱了氣勢,右手一甩,棍子上肩,一歪頭問:“你來作甚?”
荊軻懶得理他,視線直接跳過。
又看看受了驚嚇的老丈,繞過一地的酒水和碎陶片,向老丈端手問道:“請問可是君府酒坊的何主事?”
老丈不明所以地點點頭:“正、正是老朽,你是……”
“在下荊軻,是君府張管事介紹來的,有事相商,還請借一步說話。”
何主事愣了一下,以為他是君府派來取酒的人,結結巴巴:“不、不是明日才到日子么,這怎么……今天就來了?你看這一地的……唉,老朽馬上差人重新做,明天一定給君府送去,絕不會少了的。”
荊軻輕搖一下頭:“何主事莫急,我不是君府的人,來這兒另有別事,院里人多眼雜,咱們進屋說吧?”
何主事還沒開口,齊大錘大喊一聲:“喂!何老頭兒!想跑啊?我告訴你,今天你哪兒都跑不了,不還錢,要么拿這酒坊抵押,要么,我就上你家捉人去!”
他說著便要轉身離開,何主事一急,追上兩步,“別、別啊,我這就還……這就還……”
可憐的老丈開始摸索錢袋,摳摳巴巴的錢袋里只有幾吊錢。
“我……我現在只能還這么多,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