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行前,易水畔。
初冬寒涼,霧氣成霜,易水兩岸的灌木枝頭結滿晶瑩的白霜。
流水瀟瀟南下,冰冷刺骨,荊軻蹲在水邊洗了把臉,甩干手,慢步走回車隊。
燕國出使秦國的車隊只有一輛馬車和一支十人騎衛。
姬丹帶著大隊人馬前來送行,還給荊軻帶來一位勇士,要與他一同上秦殿,說他大力勇武,可協助刺秦。
荊軻斜眼瞄去,一看果然是秦舞陽,冷呵一聲:“他?呵,不必了。”
他本想說:他是個草包,上陣就腿軟,只會壞事。
想想還是沒出口,這個節骨眼上還是不要挑事。
但光是他乜斜的眼神和輕蔑的態度就激起了秦舞陽的濃濃敵意。
“你!”
他怒指過來,一副要干架的姿態,被姬丹拍怕肩膀,只能退到一旁。
荊軻與他之前在市集上結下了梁子,秦舞陽事后還去跟姬丹告狀,姬丹沒當回事,覺得只是街頭斗毆,不值得自己掉價出面。
姬丹:“你就這么有把握?一人上殿便能刺秦?”
荊軻轉念一想,他如果堅持不要秦舞陽協助,會引起姬丹的猜疑,猜疑他為什么那么自信,是不是另有打算。
所以為了打消他這種顧慮,便只能退一步說:“此行有去無回,秦舞陽還是少年,我只是不希望他冒險——”
“你少看不起人!”秦舞陽大吼打斷,“有本事再來比一場,我定把你打得趴下!”
荊軻面無表情繼續道:“……但刺秦不易,如果能有一個得力的幫手,的確可以增加成功的機會。”
秦舞陽這才略顯滿意,朝姬丹拱手:“太子信舞陽,舞陽絕不讓太子失望,必取那秦王項上人頭,大不了玉石俱碎。”
姬丹欣慰地點點頭,朝他作揖:“舞陽少年大義,燕國上下銘記于心,這便拜托了。”
荊軻見他倆天真得可怕,簡直是豬隊友中的豬隊友,無奈地嘆了口氣望向遠方。
要走了,他在等一個人。
姬丹與秦舞陽囑咐道別,見荊軻獨自望向遠處發呆,就去提醒道:“行了,快上路吧,到了咸陽好好表現,你的家人都在等你。”
與其說是提醒,倒更像是威脅。
荊軻冷眼掃過他,轉身走向馬車。
登車前又回頭望了一眼,一直沒見到他想見的那人。
馬車緩緩駛動,剛行出幾丈遠,忽聞身后一聲筑音,錚錚沉沉,是熟悉的琴音。
荊軻全身猛地震顫,立刻撩開窗簾探出半個身子向后看去……
高漸離,終于來了。
人隨聲至,同來的還有蓋聶。
他們被幾個士伍看管著,來為荊軻送行,可還是晚了一步,駛出的馬車已經走遠,沒有姬丹的命令便不會停下。
三個好友隔空遙望,看不清臉卻也知道對方表情的悲涼。
高漸離的歌聲含著無盡滄桑,在這永別的冬日里,飄揚,消散,隨風而去。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探虎穴兮入蛟宮,仰天呼氣兮……成……白虹……”
……
……
咸陽,秦王宮。
“荊軻?燕國來使名叫荊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