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綿不絕的陰雨終于在半個月后消停,帶來一陣秋風清冽,拂去了夏日的炎炎。
咸陽放了晴,家家都拿出衣服被褥撐在院中暴曬,整座城沐浴在陽光下,看著很暖,但天氣其實日漸寒涼,一點一點地抽走這個夏天最后的溫度。
氣候轉寒,天下第一的男人日理萬機、晝夜疲憊,一不留神也不免著了涼。
“啊啊啊嚏!咳!呃唉……”
嬴政裹了三層衣服坐在書宮里,腦袋昏沉,嘟嘟囔囔地擤了一帕子的大鼻涕,“啪”地往旁邊一丟:“馳道進展如何?圖畫好了么?”
左相王綰躬身道:“回稟王上,圖已按陛下的意思命人初步繪成,這就呈上。”
隨即稍一揮手,旁邊兩個內侍一左一右緩緩展開了一張半人多高的羊皮圖卷,上面除了秦帝國如今的疆域圖之外,還著標出了一張發散狀的彎彎曲曲的大網。
嬴政虛眼勾了下手:“拿近點。”
圖被拿近兩步,王綰上前指著圖講解:“陛下請看,圖中紅圈位置是咸陽,這些曲線就是一條一條的馳道,馳道咸陽為中心,朝四面八方伸出抵達各郡。
“東方有三路,正東乃為東出函谷關的東方道,沿河一路向東,經過陶邑、臨淄直通東海。東北方,是通往三晉的臨晉道。東南方,是通往會稽江南的濱海道。
“西方兩路,西北為從咸陽至隴西狄道的西方道。西南是通往蜀漢之地的棧道。南方一路,是從灞上、經藍田最終通往丹水的武關道。
“北方有兩路,東北方的上郡道作為臨晉道的延伸而通向燕趙故地的北境,直達遼東。最后正北這條,北上九原郡,直抵長城,是為直道。
“直道和馳道都是道寬五十步,以夯土高筑路基而成,馳道七步一栽樹,中間行陛下的御駕,兩邊行吏民,可通百姓。待馳道修成,陛下巡游天下時,從咸陽到東部海邊的車程預計可以從一個月縮短至兩旬。
“而直道則是一條軍事要道,只通軍隊,主要為便于向北方調兵運糧所用,一旦建成,快騎兵從咸陽出發,三日三夜就能趕至邊疆,咸陽在七日內便可基本完成軍隊調度和軍務供應等一應保障,北境一旦發生戰況,陛下即可以最快的速度調兵北上抵御匈奴……”
王綰還在認認真真說著,一邊在地圖上來來回回比劃,旁邊不時有參與制定路線的大臣補充幾句。
而嬴政感冒了,他講了這么一大串,聽進皇帝的腦子里就都變成嗡嗡嗡的一坨雜音,壓根就沒聽進去。
不過這地圖畫得足夠清楚,道路的起始、所經過的重要城邑、山巒、河道皆有標明,就算大臣們不說,嬴政也能看懂。
具體通過哪些地方他不用了解得那么清楚,上了路自然就知道了,他現在只想知道從咸陽去各條路的盡頭需要多少時間。
他打斷王綰,囔著鼻子問了他幾個關于車程時間的問題,又問多久能建成。
王綰答道:“早先往各地征用了徭役,所有道路皆已破土動工,其中直道和東方道是相對重要的兩條,著重安排了人手,加緊時間的話,兩年便能初通道路,三年即可成形。而棧道、武關道已有前人鋪墊,時間只會少于兩年。”
“行,”嬴政點點頭,“你著手去辦,朕的天下統一了,朕要去泰山封禪祭天,要去各處看看,宣德揚威,讓六國之民看看大秦的榮耀,讓眾民知道他們的皇帝是何等——阿嚏喲喂!他娘的!”
嬴政搓搓鼻底,當即有個內官端來一塊干凈嶄新的帕子。
他毫不避諱地放聲擤鼻涕,以鼻腔內干干凈凈為目的,奮力著。
大臣們都尷尬地低了下頭不去看他,靜靜等著皇帝跟自己的鼻子做斗爭。
這場短暫的小插曲以嬴政的鼻頭變得通紅而告終,他扔下帕子,回過神來接著說:“朕記得從咸陽通往雍城的途中,尚有一段成形的寬闊道路。”
王綰應聲:“確是,那是當年獻公遷都時修建的路,一直沿用至今。”
嬴政:“雍城是舊都,隴西是秦的故土,先祖們都在那兒,朕該回去祭拜,也不算遠,著人去準備,今年入冬之前,朕要去趟隴西,巡視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