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雨打在枝葉上的噼啪聲不疾不徐,比之紅水奔騰的激流聲更為悅耳。
升起的薄薄霧氣又好似一條白色的腰帶,纏繞在連綿山脈的山腰上。
這讓本就像是憑空出現在曠野上的山脈更為壯觀,下意識的就讓人生出一股肅穆之情。
而盯著遠處霧氣繚繞的黃品,臉上除了那股肅穆,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復雜之意。
木屋內整理屯軍上報的任囂,在放下筆后看到黃品還是站在木屋的屋檐下癡癡地望著前方的群山,口中嘶嘶了兩下,揉著發脹的小腿道:“別看了,再往上走盡是山地,怎么謀劃也是……”
想起這一仗莫名其妙的就從設伏成了全力追殺,任囂猛得收了聲。
并且黝黑的面龐因用力皺起一起,使得如刀刻一樣的皺紋變得好似道道溝壑。
略微沉默了片刻,任囂將記錄好的書冊挪到一旁,將新勾畫出的輿圖攤開,語氣無比復雜道:“你的謀劃我不說什么了,是個人都想不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但此刻已經追殺出四百里,直逼安羅人的山中之地。
紅水下游之地也還未徹底安穩,再往上打小心貪多嚼不爛。”
頓了頓,任囂苦笑兩聲,搖搖頭道:“與你沒什么是不能說的。
如今不服老不行,我這把老骨頭是真爬不動那些高山了。”
想了想,不等黃品應聲,任囂嘆了口氣,自嘲道:“果然不是誰都能跟武安君一樣。
且反手的軍功不想要,也就老夫這么一個了。”
“錯了,不只是你一個,其實我也跑不動了。”
黃品轉過身走入屋內,坐到案幾旁拿起書冊翻看了幾下,將目光落在那張嶄新的輿圖上,“四萬安羅人沒跑回去多少,這一拳打得夠重。
而且破了紅水上游這一路,就相當于把紅水、黑水的兩水之地全都攥在了手里。”
抬腿在木板上用力踏了踏,黃品嘿嘿一樂,繼續道:“這里相當于是安羅人的咽喉,奪了這里,他們就只能待在山上。
下山的路已經堵死,沒必要再追上去打。”
“你打算將這占了?”
挑了挑眉頭,任囂抬手指在輿圖上,滿是擔憂道:“這里無險可守,安羅人隨時能以高俯低的下來。
且不要忘了還有滇人。
卡在這里相當于堵住了兩家,極有可能讓安羅人與滇人聯手。
南海郡的屯軍還要撤回去。
從入海之地到這里有千里之遙,單靠布山過來的兩萬屯軍,恐怕是壓不住。”
黃品斂了笑意,用力點點頭,“確實是壓不住。
所以我打算只讓半數的南海郡屯軍撤到靈渠。”
聞言,任囂將眉頭擰得更緊,思慮了半晌緩緩低聲道:“你不是說陛下撐不了多久。
兩萬屯軍留在這里,到時候想要出了嶺南怕是要大費周折,難以快速抵進中原。”
黃品從案幾上翻找出一張空白的紙,拿起筆在上中下畫了三個圓。
最上邊的圓內,寫了巴蜀兩個字。
中間的圓內,寫了滇國兩個字。
最下邊的圓,則寫了象郡兩個字。
“已經打到這了,再從靈渠那邊出嶺南就有些太折騰了。
所以我打算改條路走一走。”
將紙推給任囂,黃品的手指向寫著巴蜀兩字的最上邊那個圓,“巴蜀之地直通關中。
路雖然難走了些,但勝在出其不意且途中不會有所大戰。”
在一路追殺了十幾天安羅人,打到少有的如平原一般的巨大谷地內。
看到憑空突兀的出現如高墻一樣的山脈,結合流淌著的紅河以及東北部的滇國作為參照。
黃品發現不知不覺間居然到了云貴高原的山腳下。
不但已經把紅河三角洲最北端給徹底囊括進來,周遭的山中也一定蘊藏著鐵礦。
當初老朱家就是因為云貴的礦產,以及地理上的優勢才舍棄了紅河三角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