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事,江凡不過道聽途說,大致知道個脈絡,卻不清楚其間真正的過程。
“后來呢?為何突然歸隱?”
張宰輔對此似乎頗為糾結,許久才道:“彼時,老夫身為泰岳行走,大周宰輔,對其許多術法、政見難以接受,故此貶了他。他與老夫大吵一架憤然離去,自此懷恨在心,并發誓,只要我在朝一日,便一日不復出,說……這是對老夫最后的盡孝……”
他說的簡單,江凡卻明白,其間定然經過非常激烈的過程。以張儀的心性,大概做了什么讓張之陵完全無法接受的事。
“老夫歸隱,儀兒復出,只是不想,泰岳竟然封其為入世行走,唉……風向也許變了……”
“您這兒子的心性看來倒是沒變,依然如此毒辣。”
張之陵對于兒子做出這樣的事,內心顯然也無法平靜。
“栽贓嫁禍,引狼入室,顛覆朝綱,心性更勝當年啊。”
“所有這一切,都是為了讓自己大權在握,或許世子姜洛就是看到這一點,才和他對立。他……要的權柄是不是有點太大……”
張之陵搖搖頭:“我想,還不夠,他的目的絕不只此,區區一個夏國怎么能滿足他的胃口?或者……”
“五國天下。”江凡輕聲接口道:“縱橫五國,顛覆人間格局,怕才是他的目的。”
張之陵慨嘆一聲,久久未語,直到一盞茶涼,才嘆息道:“天下,怎能讓這等人興風作浪……”
江凡頗有感觸,卻也感受到張之陵的心情,說到底那畢竟是他的親生兒子,老來得子,唯一獨苗。他的話,讓江凡感受到其意念,卻同樣感受到那深深的悲哀和痛心。然卻不知如何勸慰。
張之陵看著他的神色,卻緩緩一笑,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孩子,幸好這天下有你這般人物,才不至于讓豺狼縱橫。若是有機會……替我收拾了他吧……”
江凡呆了呆:“師傅就這么不看好他?”
張之陵神色淡然:“知子莫若父,他不是要治國安天下,你不知他做過什么……其畢生之志,便是逆老夫之道而行,要這天下卷起腥風血雨,要他的縱橫術無敵與世間。這才是他的目的,偏執而瘋狂。
但你與他不同,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天下開太平,老夫聞此四言,自知你心性。而你,應運而生,遲早要和張儀一決雌雄。所以,為師拜托你了。”
江凡微微心驚:“師傅,您……當真舍得?”
張之陵道:“虎毒不食子,奈何老夫。所以啊,只能你這徒兒代勞了。若是可能……留他一命。”
江凡心中嘆息,一個父親,要對自己的兒子多失望才能說得出這種話來。
“師傅放心……只是,未必我能勝的過他。”
張之陵一笑:“你呀,不必妄自菲薄,儀兒不是輸給過你?”
江凡苦笑:“那是他根本沒注意到我,當時他的眼中,是秦帝無雙。”
張之陵卻道:“當初你和他起點、資源都不對等,贏得很漂亮。這次,他自以為運籌帷幄,卻被你輕描淡寫間察覺,老夫都十分佩服啊。”
江凡有些慚愧:“師傅,實際上,我是因為提前布置了許久,并非一下子察覺到。而這次,項臣的忠實惡犬千機門的出現,才疏通了我心中最后一道線。”
張之陵滿意的看著他:“草蛇灰線,輕描淡寫,于無聲處起驚雷,你這孩子有大智慧,不輸于他。而你勝過他的,是有大格局、大慈悲,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孩子,天下終將成全有道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