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抽出九霄,眼看著影七倒下。
這枯瘦的殺手臨死之際,以一種奇特的目光望著他。
不像是怨毒和仇恨,反倒像是某種釋然。
仿佛他對自己的結局早有預料,也并不排斥,甚至隱隱有些以此為榮。
但李牧并未將這目光放在心中。
敵人究竟是如何想的,他不關心,也懶得去想。
所謂敵人,只要斬掉便好了。
下一刻,無盡的漆黑靈力從那具殘破的身軀中潰散,卻并沒有直沖天際。
反倒是一股腦的沒入大地之中。
夜空下驚雷驟響,碩大的雷光劈落在李牧的身后,照亮了他身上猙獰的傷痕。
剎那間,一道神魔般的身影深深印刻在余下三人的腦海中。
李牧緩緩邁步,雖然體內傳來陣陣虛弱之感,可他的腳步依然平穩而有力。
依靠著磐石般的毅力,他平衡著周身竅穴,始終令自己的氣勢維持在巔峰。
能夠頂著那般殘軀,他幾乎全靠著胸中那一口氣。
倘若這一口氣稍微松懈,那么不僅意晶將會在瞬間散開。
他自身也將喪失繼續行動的能力。
可以說,僅就肉身而言,這大約是他迄今為止傷得最狠的一次。
多少次,在搏殺之中,連他的筋骨都被靈力的余波擊中。
甚至于此刻他的大腿骨都不時傳來一陣陣痛感,因為曾不止一次被打出裂紋。
他渾身各處,幾乎沒有任何一處不曾遭創,就連那劍鋒般的眉頭旁都留著一道血痕。
每一次邁步,乃至于每一次揮劍,對他來說都需要承受巨大的痛苦。
可這痛苦并未影響到他的那剛一般的氣勢。
甚至于不曾在李牧的面上表現出來分毫。
他那棱角分明的面龐宛如刀削,散發出鐵一般的光輝,叫人望而生畏。
高永明目光明滅,看著那位連他都曾感到頭疼不已的影宗強者就這樣隕落。
濃郁的寂滅氣息在他的鼻尖彌漫。
他想到了臨出發的滿志躊躇,又看著眼前滴血劍鋒,忍不住眼角抽動。
現實變化得如此之快,獵手與獵物的身份在無聲間就已經轉換過來。
那張年輕的面孔散發出令人敬畏的光輝,光是看上一眼,便叫他心中苦澀。
若是不接下這個任務,他本該在高家奢華的密室之中閉關,向著神游巔峰發起沖擊。
可如今,他卻即將成為李牧劍下的又一道亡魂,使得家族與他的矛盾變得更加尖銳。
有那么一刻,高永明忽然感到心中刻苦的絞痛。
這絞痛不是為了自己即將降臨的死亡——而是為了家族那和李牧不斷累積的仇恨。
曾幾何時,他對自家的勝利是那么的深信不疑。
畢竟堂堂高家,國之四柱之一,虎踞皇城之中,俯瞰世家,駕馭諸強,傳承萬世,多么風光無限。
而李牧不過是一邊境之中的毛頭小子,僥幸依靠劍道才能有所成就。
哪怕成就了意之境,獲得了可以比肩神游的戰力,可那又如何呢?
高家傳承萬載,強者無數,更有洞虛老祖坐鎮。
這樣一個毛頭小子,在高家眼里,本質上確實與螻蟻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