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云層的時候,許舟正對著銅盆里漂浮的冰碴子呼氣。昨夜夢境殘留的混沌感還纏在太陽穴上,他捧起一捧雪水拍在臉上,看著廊檐下垂著的冰凌在朝陽下折射出七彩光暈。
演武場的青磚地面結著白霜。
卯時未至,許舟的拳頭已經撞碎了三重院落的寒氣。木人樁上的霜花隨著他擺肘橫擊簌簌震落,藏在棉布綁手里的靈力在皮下織成細網——這是蘇玄正不知道從哪來的第九套拳法,蘇府上下都當姑爺在強健病骨。
“腰馬再沉三寸。”
懶洋洋的指點從屋檐上飄下來,許舟不用抬頭都知道蘇玄正又躺在鴟吻旁偷懶。這位名義上的二哥兩指勾著酒葫蘆,玄色箭袖沾滿晨露,偏生用青玉簪束著的發絲分毫不亂。
許舟旋身蹬腿時故意帶起雪霧:“二哥昨晚又去醉白巷了,不練槍?”
“我爹又不在。”
蘇玄正翻身滾下屋脊,落地時葫蘆里的酒液竟未灑出半滴。
“困死我了。”
他隨手扯開許舟的綁手布,對著發紅的指關節皺眉:“說你身子虛還不信,打木樁能用蠻勁?”
掌心突然發力一按,靈力順著手少陰脈直竄而上,蘊養著雙拳,很快,指關節便不再發紅。
蘇玄正頓時瞪大了雙眼:“原來書上的方法還真是對的,真給我練成了。”
許舟:“……”
合著是在拿他試驗新功法。
“二公子!”
墻根突然傳來瓦罐碎裂的聲響,小廝阿誠頂著兩個黑眼圈,從狗洞里探出腦袋,慌慌張張地說:“老爺讓您辰時前練完三十六路驚鴻槍……”
蘇玄正抬腳勾起半塊凍得硬邦邦的雪團,不偏不倚,精準地砸在了少年的額頭上。
“呀!”
阿誠直接被砸倒在地。
“知道知道!”蘇玄正嘆了口氣,用槍尖挑起一個敷衍的起手式,嘴里嘟囔著,“死阿誠,遲早把他吊起來打一頓。”
說話間,槍風掃過廊柱,把蜷在角落打盹的小廝給驚醒了。
阿誠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額頭上多了一道印子,焦急地喊道:“二公子!現在已經卯時三刻了……”
“喲,咱們阿誠最近抗擊打能力變強了啊。”
蘇玄正旋身的時候,槍桿準確無誤地點中少年的后衣領,像拎小貓崽似的把人提到了半空,“上次往我茶里摻黃連的賬還沒跟你算呢——”
“公子,那是你自己拿錯了,本來是要給小的喝的……”阿誠在半空撲騰著,沒辦法,只能看向一旁的許舟求救,“姑爺救我!”
許舟笑了笑,抽出旁邊的竹劍,故意把劍鋒往石燈籠上一磕,說道:“二哥當心,岳父的云頭履聲到月門了。”
銀槍“哐當”一聲掉在地上,蘇玄正閃電般擺出白鶴亮翅的架勢。等發現自己上當后,他揉著鼻尖,氣呼呼地瞪向笑作一團的兩人,罵道:“你們主仆倆倒是狼狽為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