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冷冷掃她一眼,轉身走向梅樹。枝頭最后一朵殘梅隨風而落,她抬手接住,目光卻落在池中蓮葉上。
“都這般時辰了……”
少女喃喃道。
蘇瑤云起身走向池邊,月光將她雪白的裙袂染成銀霜。她望著池中倒影,忽而想起那日在夢境中的場景。
池水微漾,倒影破碎又重圓。蘇瑤云抬手輕觸水面,指尖泛起漣漪:“或許……該去道聲謝。”
蘇府門前燈籠搖曳。
林疏雨踩著腳凳下車,冷眼掃過后方馬車上掀簾而下的許舟,才對著馬車里喊道:“朝槿,到家了,下車了。”
車簾紋絲不動。
“朝槿?”林疏雨屈指叩窗,雕花窗欞震得她指尖發麻。車內傳來衣料摩挲聲,半晌才響起蘇朝槿氣若游絲的呼喚:“姐夫……”
“姐什么姐,夫什么夫,都這么晚了,還姐夫姐夫地叫,害不害臊?不準再叫這兩個字了!”
林疏雨沒好氣地說道。
“娘親,姐夫……”
馬車中,蘇朝槿的呼聲愈發急促。
林疏雨頓時心頭涌起不好的預感,一把掀開車簾,瞪大了眼睛。
蘇朝槿癱在錦緞軟墊上,唇角血跡未干,面色慘白如紙。她纖長睫毛輕顫,似要睜眼卻又無力:“娘親,姐夫……”
“朝槿!”林疏雨尖叫聲劃破夜空,“許舟!快!抱朝槿進屋!”
她轉身厲喝,“綠巧,快去請劉大夫!”
許舟眉頭緊鎖,箭步上前,小心翼翼將人抱起。
蘇朝槿身子輕得仿佛一片羽毛,在他臂彎里微微發顫。
丫鬟們提著燈籠簇擁在后,燭火在夜風中搖曳,映得眾人面色忽明忽暗。
一時間,蘇府門口亂作一團。
“讓開!都讓開!”
林疏雨提著裙擺踉蹌跟在許舟身后,金絲繡鞋在青石板上拖出刺耳聲響。她望著女兒慘白的側臉,喉頭哽得生疼:“朝槿,你一定要沒事,一定要沒事……”
劉大夫來得極快,額上還掛著趕路的汗珠。他快步踏入廂房,顧不得擦拭,三指已搭上蘇朝槿腕間。
屋內死寂。
所有人都屏氣斂息,眼睛緊緊盯著劉大夫,仿佛他手中握著的是蘇朝槿的生死大權。
林疏雨攥著帕子的指節發白,許舟立在屏風旁,目光緊鎖床榻。燭火在劉大夫面上投下陰影,他眉頭越皺越緊,半晌才收回手:“夫人……”
“如何?”林疏雨聲音發顫。
“二小姐這脈象極為虛弱,寒邪入髓……”劉大夫搖頭嘆息,“二小姐本就體寒,如今又誤食寒性靈藥,如今這寒上加寒,已然是神仙難救……”
“不,不可能!”林疏雨猛地起身,金絲繡鞋在青磚上打滑。她整個人撞在雕花憑幾上,死死抓住劉大夫衣袖:“劉大夫,您再想想辦法,您醫術高明,一定有法子救她的,對不對?剖心取血也好,剜我雙目也罷,只要能救朝槿……”
“夫人!”劉大夫慌忙扶住她,“二小姐三年前強續心脈已耗盡元氣,如今……老夫已經盡力了,只怕是要準備……”
“滾!你個庸醫!”
“一定有辦法的……”
林疏雨踉蹌沖出房門,金鳳步搖在鬢邊亂顫。不多時,她顫抖著捧著一盞鎏金長明燈跌撞而回,燈芯處冰玉髓碎成齏粉:“朝槿,撐住……”
淚珠砸在燈座上,竟凝成血色冰晶。
蘇朝槿虛弱睜眼,指尖輕扯母親衣袖:“娘,這是姐姐的……”
“娘親知道這樣對不起瑤云,但……你姐姐會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