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身影沉默了一下,緩緩轉過頭來看著他,突然問道:“你作詩了嗎?”
許舟猶豫了一下:“作了兩首。”
“念。”
“啊?”許舟愣了一下,還是開口:“鷓鴣天·桂花。暗淡輕黃體性柔,情疏跡遠只香留……”
頓了頓,他又開始念下一首:“日出行。日出東方隈,似從地底來。歷天又入海,六龍所舍安在哉?……”
念罷,石橋上陷入一片靜謐,唯有細雨依舊淅淅瀝瀝地飄落。
月白身影靜靜地望向遠處,并未言語。
許舟只能恭恭敬敬地等候著。
良久,月白身影忽然再度開口:“你有幾個娘子?”
許舟:“……”
頓了頓,他恭敬地答道:“一個。”
這位前輩的意思,估計是在問他有沒有納妾吧。
其實在這個時代,妾算不上娘子,只能算作侍寢的丫頭,連吃飯都不能上桌的。
月白身影沒有再接話,只是將目光投向了遠方的夜空。許舟又等待了片刻,才開口問道:“前輩,今晚還需要晚輩講故事嗎?”
月白身影語氣平淡:“不用。”
許舟抬頭看了她一眼,問道:“好,那晚輩……”
月白身影依舊望著遠處,說道:“陪我賞會兒雨吧。”
許舟一愣,不禁好奇地問道:“前輩可是心情不好?”
月白身影沒有回應,只是怔怔地凝視著水面,此時,水中有幾條魚探出頭來呼吸。
二人一左一右,如兩座雕塑般佇立在石橋之上,一動不動,四周寂靜無聲。
約莫半個時辰后,雨勢漸漸停歇。
月白身影這才開口:“去吧。”
緊接著又補上一句:“回去陪你娘子吧。”
“晚輩告退。”
許舟拱手作揖,旋即被一股力量送出了夢境。
神魂歸體的瞬間,許舟如同被抽了筋的蛟龍,整個人癱在雕花木床上。三次離魂術疊加放血救人的后遺癥洶涌襲來,他連被子都沒來得及拽,轉眼便墜入昏沉夢境。
破碎的畫面在識海里翻騰,時而閃過扭曲的猩紅色塊,時而有女子嗚咽聲貼著耳廓游走。
直到窗欞外炸開嘰喳雀鳴,他才掙扎著掀開眼皮。
油紙窗濾進的晨光在青磚地上碎成光斑,許舟撐著酸軟的腰坐起身,意外發現四肢竟比昨日輕健許多。
銅盆里涼水激得他打了個寒顫。
穿過回廊時,灑掃的家仆齊刷刷恭敬問好,幾個護院教頭聚在假山后竊竊私語,見他經過竟下意識遞來崇敬的目光。
許舟摸著后頸犯嘀咕:昨晚救了二小姐的事情這么快就傳開啦?
演武場的青石地面還汪著夜露。
許舟剛踩上濕滑的石板,炸雷般的吼聲便撞了過來。
“許舟,接著!”
蘇玄正頂著烏青的眼袋,把本泛黃冊子掄出破風聲。許舟險險接住飛來的物件,封皮上歪歪扭扭的朱砂字燙得他指尖發麻——“蘇家祖傳心法”六個大字張牙舞爪,尤其“祖”字描了三四遍才勉強成型。
“老爺子的意思。”蘇家二少爺用汗巾抹著脖頸,喉結隨著吞咽上下滑動,“你救了朝槿,我們還是一家人,所以……”突然虎目圓睜,“怎的?瞧不上我們蘇家絕學?”
“豈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