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沿的青苔被血浸透,在月光下泛著鐵銹色的冷光。
許舟撐著臭肺刀起身時,聽見地底傳來窸窣的鎖鏈聲。吳聲的拘魂箱突然倒轉,箱底浮現的地藏本愿經化作金虹貫入裂縫,五十具棺槨應聲開啟——里面空空如也。
“在地下!”
韓江的弩箭射穿祠堂供桌,桃木箭簇沒入青磚的剎那,整片地面如波浪翻涌。秦武的雙刀插進磚縫猛力一撬,露出底下三丈見方的地窖。濃烈的腐臭味沖天而起,其間混雜著微弱的呻吟。
眾人對視一眼,順著麻繩梯爬下去時,火折子的光暈里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囚籠。
每個鐵籠不過五尺見方,關著的村民像被折斷翅膀的禽鳥般蜷縮著。
他們的腳踝都拴著浸血麻繩,繩頭系在中央的青銅虎符上——正是老嫗骨杖頂端的飾物。
地窖四壁刻滿養尸咒,咒文溝槽里凝結著黑褐色物質。東南角的銅盆盛著半凝固的童男血,水面漂浮的五十片指甲,恰好對應地面棺槨數量。
許舟轉頭看見西南角的婦人——她左耳缺失的傷口已經結痂,十指指甲全被拔去,卻死死攥著塊染血的粗布。
當火光掠過時,許舟看清她的面容,正是李寡婦。
他松了口氣,只要人還活著就行。
門外是兵荒馬亂的聲音,地窖里的許舟臉色微變,轉頭對著林舟槿開口:“既然大部分村民們都救下來了,我也可以回去交差了,我就先走了。”
林舟槿瞥了他一眼道,笑道:“周序。”
許舟愣了好一會才開口:“……欸。”
林舟槿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這名字起得潦草,不如我幫你卜個吉名?”
許舟沒有開口。
林舟槿也不在意:“我知道,出門在外,總該有些防備的。”
“話說,你跟我弟弟好像。”看著許舟,林舟槿笑著說道。
“哪里?”許舟問。
“善良,勇敢,單純……”
這三個字眼一說出來,許舟就臉紅了。
而林舟槿則是忍不住露出笑來,又加了個:“還有,靦腆。簡直一模一樣,他被女生夸也會臉紅。”
不是,小杰是真的有這些優良品質。
但我許舟沒有啊!
“這樣嗎……”
因為許舟已經知道了她口中的弟弟是怎樣的人,所以在開口時,只能用這種引起不了話題的回答,模棱兩可。
“看你的反應,應該已經猜出來了。”
抬起手,用掌心廓著許舟的側臉,林舟槿有些悲傷的笑著說:“小的時候,家里發生了一些事,我父親的政敵派出殺手,很倒霉,那天只有我們兩個人。在刀離我只有幾厘米的時候,他把我推開了,他說姐姐快跑……但是,他沒有跑掉。”
“他真的……很愛你。”
實際上,許舟說過,自己是很會聊天的人,所以他知道除了抱歉以外,還有其它的回答。
她的弟弟化作星星后,也會給姐姐照亮夜晚后回家的最后一段路。
“所以,看到你那么有義氣,那么年輕有為,總讓我想到他。”林舟槿抱歉的說,“當然,沒有咒你的意思是……只是想說,保護好自己。你也是別人很重要的人,不是嗎?”
“像這次的情況,若是你沒有遇見我們……”
是啊。
這時的汀蘭她們,還在家里等自己吧?
許舟感覺到了她的心意,也明白她的那種恐懼,到底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