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客咬著牙正要發作,眼神余光又瞥見那個躲在角落里,偷偷瞟向自己一行店家。
周客手指甲都快陷進肉里了,但這又是在越州的官道上,人來人往的實在不宜動手。
這個年歲官府無能,別說是城外的市井爭斗了,就算是在城內,官老爺們也是想管不想管的。
官府如此,更別期望什么好打抱不平的無事之徒來插手閑事。
可畢竟這不是簡單的爭斗,是要鬧出人命的。
周客忍著這頑童的譏諷,在暗中思量著什么。
猴臉杜陵趁了口舌之快,而且還占了上風,他若是不再罵上幾句,真是費力先前的口舌。
用市井巷弄潑婦吵架的話來說,這叫痛打落水狗。
市井潑婦交戰,打到這個回合是最關鍵的,能不能把對方氣哭,就看這個關頭了。
早在巷弄中身經百戰的猴臉杜陵,怎會錯過這么好的機會?
猴臉杜陵扯開嗓子就臭罵道:“書生就是書生,也就這點能耐。還他娘的江南諸葛,我看是江南豬狗還差不多。真是苦了你娘,你娘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可你倒好,拿著你娘的錢,跑出長安快活去了。聽說長安到處都是青樓窯子,你也沒少往那邊走吧?”
杜陵越說是興致越高,打蛇打七寸,罵人也是要講究技巧的。你罵那些難聽至極的流氓言語,不如直接戳去他的痛處。
那個十年寒窗的書生,出門見到花花世界,不要迷眼做點違心事的?
你以為寒門出身就真能有幾個發奮圖強?
只不過違心了,晚上腹誹自己兩句而已,第二天醒來還不是什么都忘了?
夫子以前就沒少說過這些故事來讓他們警覺,那些狗血的情節,套在周客身上,簡直就是他的真實寫照。
“不及第,就不及第,還偏偏要怪這世道。像你這種人,就算是生在太平年間,也就是那么回事。歸根結底,還是自己不中用。你娘送你的盤纏,美其名曰,要為自己打開門道,實際上呢?自己去海吃胡喝去了。你喝醉時,可相當你娘在那茅屋中飲那大江水,喝那西北風?你跑去姑娘家的閨房里,行那齷蹉之事,可想到你娘臉朝黃土背朝天空著肚子在地里做活?同樣是落地秀才,你怎么就這幅德行?你若是真有骨氣,你還回鄉作甚?你看看那曹州的黃巢,學了一句‘寧為百夫長,不作一書生’,怒極之下還能寫出一首反詩來。那才叫有骨氣。
你肚子里面那點墨水,恐怕連黃巢學的這一句是出自何處都不知道吧?
你不能高中這不是很正常的嗎?你若是中了,那才見世道炎涼,黑白顛倒勒!”
“我說江南豬狗,你倒是來砍爺爺啊!爺爺要是跑……”
猴臉杜陵罵得都忘我了,又是遙指北方,又是仰天長嘆。
稍不注意,那書生已經殺到了近前來。
嚇得猴臉杜陵一大跳。
橫刀一擋,連忙后退了三步,轉身就跑。
哭喪著喊道:“留哥兒……風緊……扯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