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茹不知道從哪里打聽到的消息,把紀家最近連續幾次生意失敗,以及紀婉柔失去了主舞資格的原因,統統歸罪到紀清苒頭上。
她一遍又一遍重復著她生紀清苒時有多疼,說紀清苒不孝順,不配為人子女。
最后,她聲嘶力竭地喊:“你怎么不去死?你要是死了,我們家就沒有這么多糟心的事了。婉柔依然是我的小棉襖,不會再戰戰兢兢擔心我們不要她。我真后悔拼命生下了你。我寧愿一開始,就把你從我肚子里打掉!”
這些話,無情得連陸唯安一個外人都聽不下去。
他見過陳玉茹面對紀婉柔時的模樣,那真的是細致又體貼,時時刻刻怕磕著碰著,生怕紀婉柔被人欺負了不敢給家里人說。
就連給紀婉柔訂的禮服,陳玉茹都要拿過來在自己臉上貼著檢查一遍,怕有檢查不到位的線頭,硌到紀婉柔了。
他母親早逝,家里只有繼母,從小到大沒體會到母愛是什么滋味,所以挺羨慕紀家的氛圍。
從來沒想過,陳玉茹會口口聲聲咒自己的親生女兒去死。
可紀清苒表現得太平靜了,臉上看不出來半點情緒,好像陳玉茹咒罵的,只是無關痛癢的人,
她這樣子反而讓陸唯安更難受。
要不是早就習慣了,怎么會這么平靜?
“她對你,一直這樣嗎?”陸唯安忍不住開口問,完全忘了紀清苒還開著免提。
陳玉茹聽見了他的聲音,先是一愣,繼而勃然大怒,咒罵的話越來越不堪入耳。
紀清苒掛斷了她的電話,并且拉黑了。
她看著陸唯安,依舊沒什么情緒起伏,甚至還對他露出淡淡的笑意:“也不一直這樣。我剛回紀家的時候,她也試圖對我噓寒問暖,努力扮演一個好媽媽。后來紀婉柔哭了幾次,她對我的態度就變了。大部分的時候,紀家人都視我為空氣。”
陸唯安不知道該說什么,半晌,才握住她的手,說了句:“苒苒,我不會再讓你受委屈。”
紀清苒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笑著說:“你這句話,我聽陳玉茹說過,也聽陸霆淵說過,后來他們對我怎么樣,你也都看見了。所以你說的話,我不信,不敢信。信了,就太傻了。”
陸唯安辯無可辯。
他沉默了很久,才鄭重說了句:“我會證明給你看的。”
對此,紀清苒依舊是無所謂的笑笑,不再繼續這個問題,而是再次問他借打火機。
陸唯安自然不肯,皺著眉說:“你不會抽煙,就不要學,不是什么好東西。”
紀清苒“嗯”了一聲,果然把煙盒放了回去。
過了好一會兒,才又開口:“我太難受了,想發泄,又不知道該怎么做,才想到抽支煙。”
一句“我太難受了”,就像是根刺,扎在陸唯安心里,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她低垂著頭,眼神掩在陰影里,看不出情緒,顯得格外安靜。但這安靜里卻藏著一股讓人心口發緊的脆弱,像一根隨時可能折斷的細線。
陸唯安又想起來,她曾經干過傻事。
他忽然很好奇,她用刀片劃過手腕的時候,有沒有怨過他?
想了想,又覺得好笑。她怎么可能不怨?
畢竟那時候,他還是她的未婚夫,卻背著她,又和紀婉柔舉辦訂婚儀式。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也是曾催她去死的劊子手。
他無法不去想象,她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出租屋里,握著刀片時的絕望與痛苦。
那樣乖順恬靜的一個人,被逼到用那么慘烈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是她的父母,她的養妹,還有曾經作為未婚夫的他……
他們聯手毀了她,把她推進萬劫不復的深淵,卻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繼續風光無限。
是他對不起她。
陸唯安把紀清苒擁進懷里,滿是愧疚地問她:“苒苒,你恨不恨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