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新星紀元史研究的心理學派則嚴肅得多。這個學派認為,超新星紀元歷史之所以大大越出了超新星紀元前人類歷史的軌跡,是由于超新星紀元社會的孩子心理所致。這個學派的代表人物馮?施芬辛格所著《原細胞社會》,系統闡述了公元初沒有家庭的社會的獨特內涵;張豐云所著的《無性世界》走得遠了點,引起了一些爭議,但其對一個性愛還基本沒有出現的社會的分析還是很嚴肅很精辟的。但我認為,此心理學派的基礎并不牢固,事實上,超新星紀元孩子的心理形態與公元世紀的孩子是完全不同的,在某些方面,他們比公元孩子更幼稚;而在另一些方面,他們又比公元大人都成熟。超新星紀元歷史和孩子心理,誰造就誰,這是一個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問題。
還有一些嚴謹的學者,他們不屬于某個學派,但其超新星紀元史研究的成果還是很有價值的。比如a.g.霍普金斯,其著作《班級社會》對孩子世界的政體進行了全面的研究,這本巨著受到了各種各樣的攻擊,但大多是出于意識形態原因而非學術原因,考慮到本書所涉及的領域,這也不足為奇;山中惠子的《自己成長》和林明珠的《寒夜燭光》,是兩部超新星紀元教育史,雖然其中的情感因素都重了些,但仍不失其全面客觀的史料價值;曾雨林的巨著《重新歌唱》,以一種嚴謹而不失詩意的方法系統地研究了孩子世界的藝術,這也是超新星紀元史研究中少有的既在學術界叫好、又在媒體叫座的著作……這些學者的研究成果的價值還需經受時間考驗,但他們的研究本身是嚴肅的,至少沒有出現過像《大如果》這樣的東西……
“一提到我導師,你總是不夠冷靜。”在旁邊看著我寫字的弗倫娜說。
我能冷靜嗎?她劉靜冷靜了嗎?我這本書還沒出,她就在媒體上冷嘲熱諷,說它“小說不像小說,紀實不像紀實,歷史不像歷史,不倫不類”。這種用貶低別人來抬高自己的行徑,對超新星紀元史研究中已經不太純凈的學術氛圍肯定不會有什么好的影響。
我這么寫也是出于無奈。歷史研究的前提是必須讓歷史冷卻下來,超新星紀元這三十多年的歷史冷卻下來了嗎?沒有。我們都是這段歷史的親歷者,超新星爆發時的恐懼、公元鐘熄滅時的孤獨、糖城時代的迷茫、超新星戰爭的慘烈,這一切都在我們的腦海中打下了深深的烙印。在移居到這里之前,我家住在一條鐵路旁,那時我每天晚上都被同一個噩夢折磨著,夢中,我在黑色的原野上奔跑,天地間回響著一種可怖的聲音,像洪水,像地震,像大群的巨獸在吼叫,像空中的核彈在轟鳴。有一天深夜,從噩夢中驚醒的我,竟然猛地砸開了窗子,外面沒有星星沒有月亮,在玫瑰星云照耀的大地上,緩緩行駛著一列夜行列車……在這種狀態下能從理論層面上研究歷史嗎?不能,我們缺少理論研究所必需的冷靜和疏離,對超新星紀元初歷史的理論研究需要等它與研究者拉開一段距離后才能正常進行,這也許是下一代的事了。對于我們這一代的超新星紀元史研究者來說,只能把歷史用白描方式寫下來,給后人留下一份以歷史親歷者和歷史研究者兩個角度所做的記錄,我覺得目前在超新星紀元史學中能做的也僅此而已了。
但這也并不容易。我最初的設想是以一個普通人的視角去寫,涉及國家高層和世界進程時則用文摘插入的方式,這樣寫就更像小說了。但我是一名史學研究者,不是文學家,我的文學水平還不足以讓我的作品達到從一滴水見大海的高度。所以我就反其道而行之,直接描寫國家高層,而把普通人的經歷細節用文摘插入表現。當年的孩子領導人現在大多已離開了他們的崗位,這使他們有很多時間接受我的采訪,因此就寫成了現在劉靜博士所說的這本“不倫不類”的書。
“爸爸,爸爸,快出來呀,外面涼快下來了!”晶晶敲著窗玻璃喊,他的小臉兒緊貼在玻璃上,把小鼻子都擠扁了。我看到遠處那些孤立的奇峰在紅色沙漠上投出了長長的影子,太陽要落了,當然涼下來了。
但我畢竟是一個史學家,還是忍不住要做自己該做的事。現在對超新星紀元史的研究集中在對幾個關鍵問題的爭論上,這種爭論還擴散到媒體上,越炒越熱,而嚴肅的超新星紀元史研究者們對此發表的意見反而比一般人少。借此機會,我把自己對超新星紀元史研究中的幾個熱點問題的看法說一下。
一、超新星紀元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有兩個極端的看法,其一認為自超新星爆發時就開始了,理由是宇宙的標志是紀元開始最權威的標志。這顯然站不住腳,人類的歷法的標志是宇宙的,但紀元標志只能是歷史的;其二認為大移民開始時才是真正的超新星紀元初,這同樣說不過去,因為大移民之前,甚至超新星戰爭之前,歷史的進程早已越出了公元模式。我認為比較合理的新紀元開始時間應該是公元鐘熄滅,有人會反對說,那時的歷史還是公元模式的。但歷史總是有其慣性,你總不能說耶穌誕生時全世界的人都是基督徒了。公元鐘這個標志,無論在歷史意義上還是在哲學意義上,都有其十分深刻的含義。
二、關于公元末各國用模擬國家的方式挑選孩子國家領導人的成功與失敗,特別是它的合法性。對這個問題我不想多說,即使是現在,那些認為這種方式不可接受的人也沒有提出什么更好的辦法,更別說在那個每個國家都面臨生死存亡的嚴峻時刻了。現在的史學界充滿了這號自以為是的人,讓他們認識自己的最好方法就是,他們親自到架在兩座高樓間的鐵軌上去走一走。
三、世界戰爭游戲的目的是游戲還是爭奪南極?從現在的成人思維回答這個問題是不容易的,正像超新星紀元前的戰爭,政治、經濟、民族和宗教問題往往融為一體,很難把它們分開來;南極游戲也一樣,在孩子世界,游戲和國家政治是不可分的,是一個事物的兩面。這又引出下面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