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列陣,前以甲士遮擋,兩側伏以弓弩,則必可殺之!”
王驥猶豫片刻,頷首:“那就聽貴使的,我帶人去四處搜尋,另調主力集中于關門前,由您指揮,如何?”
該議郎聞言大喜:“正好!此功立下,我自會替王都尉在朝中美言!”
督正規禁軍捉一個人,這是十拿九穩的事。
王驥此時將指揮權交割給自己,簡直就是送出一個天大人情,他斷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您明白我的意思就好。”王驥笑著靠近一步,袖子里抖出一物塞了過來:“在軍中晉升太難,公是朝中人,又人脈寬闊,到時候可別將功全吞了。”
那人一愣,接著捏住王驥遞來的東西,不動神色的收下,大笑:“王都尉放心便是!”
天徹底暗下。
旋門關西側,人馬密布,軍士巡邏往來,戒備森嚴。
三騎馬沿著河岸蘆葦漸漸走出,遠眺雄關。
借著天上月光,可見下面黑影重重,讓人不寒而栗。
“糟了……”一名隨從變色:“看樣子旋門關已經收到了訊息,朝廷的使者跑到比我們還快?”
趙佐陷入了沉默。
朝廷使者可以走驛道,中途換馬不換人,沿途每到一處都有人伺候,遇急事可一路不歇狂奔。
自己呢?
圍追堵截。
“公子,要不我們換道?”
“沒得換。”趙佐搖頭,道:“折返回去,周明的人手調集會更多,官府的人也將出動,那是自投羅網。”
“那……”
“只能從這闖出去!”
“兄弟再如何了得,也不可能一人踹破旋門關吧?”
蘆葦外側,忽然傳來聲音,使得三人一驚。
“誰!?”
趙佐以槍撥開蘆葦。
但見月光下,一舟緩緩而來。
船頭上立著一人,身披黑甲,持長刀,甚是雄偉。
趙佐立時警覺,目中殺意已起:“足下是誰?”
“旋門關都尉王驥。”王驥回道。
趙佐沉默片刻,提槍向他靠近:“得罪了!”
先拿下此人,或許有出關方法。
見對方一言不合就要對自己下手,王驥也是無奈:“我是送你出關的。”
趙佐搖頭:“足下此計過于拙劣。”
王驥愈發無奈,只能將手一抬。
舟上人影立起,一張張機弩抬起,瞄準了趙佐。
兩名隨從大驚,趕緊遮在趙佐身前。
“你不需懷疑,我若要對你下手,只需一鳴鼓便可。”
“便是這些弩士殺不了你,附近還有三百騎兵,瞬息便至,難道還留不下你嗎?”
王驥解釋道。
“你得到的命令應該是將我留下。”
“是,但是有人讓我放走你。”
“誰?”
“六皇子。”
趙佐愕然。
王驥又壓了壓手,身邊弩箭悉數放下:“上來吧,用你的槍挾持我,這樣你應該更放心一些?”
趙佐就要邁步,兩名隨從阻止了他。
其中一人先行,走到王驥身邊:“得罪了。”
他取劍橫在王驥頸上。
王驥并未行動,只是愈發無奈。
見此,趙佐終不再疑,牽馬登船,并向對方致歉。
“無礙,河南內外已是天羅地網,你謹慎一些沒錯。”
“將軍放我走,不擔心朝廷追查嗎?”趙佐問。
“追查?”王驥嗤笑搖頭:“我來此七年了,他們今日就遣了個書生來盯著我,我要是連個書生都蒙蔽不了,這七年軍中豈不是白呆?”
“這些都是我的心腹,他們沒有證據,誰都奈何不了我。”
說著,王驥又拿出一張名單交到對方手里。
“這是什么?”趙佐詢問。
“這是六皇子一并送來的,你沿途回河間,這上面都是可靠之族,可讓他們沿途遮蔽,能使你安然回去。”
“回河間后不要久留,你的家人有河間郡守庇護,暗殺的事不需擔心。”
“繼續北上去投軍,皇甫家的人會替你重造軍籍,憑你的手段多砍些人頭,將來可憑軍功贖罪。”
逃跑路線、家人、前途……所有的一切,周徹都替趙佐安排好了。
這當中,單憑周徹自己的力量是難以辦到的。
如今,隨著莎車王戒的交付,皇甫家一口氣押上了自己的全部。
周徹暗地里吃下皇甫家歷代厚德和政治力量,伴隨著皇甫龍庭成功出獄,他的能量擴張到一個前所未有的地步。
聽完王驥的話,趙佐呆坐船頭,久久無言。
風吹過,河岸蘆葦輕晃,遠處關樓上火把林立,甲影重重如霧。
可這一切,都對自己再無威脅。
“趙佐何能?”他輕聲嘆道。
“因為你有一桿好槍,而六皇子惜才。”王驥手搭在他肩上,說的話異常直接:“上位者不養無用之人,也只有這樣的上位者,才能讓人一展宏圖。”
“他志在十三州,想借你這桿槍威懾天下。”
“足下有如此武勇,正應投效明主,以求虎步當世,威聲史冊啊!”
聞言,趙佐抬首,見皓月當空,照開湖面,使舟劈波向前。
一時內心低沉蕩滅,其志大發:“請將軍轉告殿下,但得趙佐一息尚在,此身此槍,絕不相負;但得清白日,縱千里萬里,刀矢加身,亦來相隨。”
王驥大笑:“一定帶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