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文這話說得模糊,錢克一時猜不透他到底是什么心思。
這就是李思文要的效果,在這方面,他經驗豐富得很,他若是考慮一下才回答,錢克必然懷疑他的用心。一副直腸子的樣子,反而會降低錢克的防備,從而讓李思文獲得更有用的信息。
李思文心里很清楚,從二人進入這間屋子開始,一場暗戰交鋒已經悄然開始。
錢克猶豫了一下,還是一副躲躲閃閃的表情,開口道:“那是……那是,但是我自己有點……有點不好意思,畢竟犯錯的是我的女婿。小李書記,我想……我想……問問小李書記,盧洪亮雖然犯錯了,可他畢竟是我的女婿啊,他怎么樣我可以不理,但受苦的是我的女兒啊,所以我想……我想跟小李書記求個情,能不能……能不能從輕處罰?我……我一定銘記小李書記這份人情!”
錢克很警覺,雖然想試探李思文,但這話說出來也算滴水不漏,為他女婿求情,往大了說是不顧原則,但從人情世故上說也無可厚非,畢竟盧洪亮是他女婿,他也只是向李思文求個情,并沒有說拿多少好處來換取這個從輕處罰。
不過李思文卻敏銳地抓住了錢克最后一句話,他說“一定銘記小李書記這份人情”,這句話可以當成一句普通感謝的話,也可以說是錢克對李思文的許諾,只要他答應幫忙,好處一定不會少。
看來這個錢胖子也不是省油的燈,想簡單地讓他繳械投降怕是不可能了。既然如此,那就沒必要和他拐彎抹角了。
李思文又喝了一口涼涼的水,表情嚴肅了許多,說:“錢廠長,我這么說吧,盧洪亮的事情要靠他自己,他若是坦白交代他的問題,組織上自然會考慮他立功的表現,然后酌情處理。至于我,是沒權利表這個態的。”
錢克臉色頓時就不自然起來,李思文的話等于是堵死了他的路,要靠坦白獲得從輕處罰那還找你干什么?
李思文看場面有些僵,當即起身說:“錢廠長,如果沒有別的事了,那我先去車間里轉一轉,看看生產情況。”
“好的好的……”錢克機械地回答,眼色深沉,甚至沒有起身去送李思文。
對李思文,他已經把姿態放得很低了,跟著關國成稱呼他為小李書記,這么掉面子的話他都說出來了,李思文還是不依不饒,擺臭架子。
錢克轉而又想,李思文話雖說得嚴肅,但卻并沒有把路堵死,難道他是不見兔子不撒鷹?自己沒有把能給他的好處說出來,所以他才故意拿話來點撥自己?
很有可能!
錢克換位思考,如果自己站在李思文的角度,自己因為多少好處松口呢?
女婿的問題很嚴重,而且還有相當一部分是自己授意他干的。按照錢克的邏輯,這世上沒有錢擺不平的事,所謂的公正無私,只是因為你的籌碼還不夠。籌碼夠了,再剛正不阿的人都能擺平,所以,想讓李思文出手,至少要過百萬才行,幾十萬自己都不好意思開口。
車間大門有保安,不過等于沒有,李思文進去的時候,保安亭里的保安正在低頭玩手機,根本不管有沒有人出入。
這個車間是成品包裝部,是把成品白酒灌裝到聚酯透明瓶中,然后貼上廣告膠印紙歸類裝箱。有兩千五百克和五千克兩款,現在的酒神窖酒廠也只能生產這種低端酒了,高端酒在市場上早已經一敗涂地。
車間里有數百個工人,大多是婦女。
這個環節基本上沒什么技術含量,李思文真正想看的環節是蒸酒蒸釀和勾兌,但凡做酒廠的肯定懂這幾道工序,這幾道工序才是整個行業的精華。反之,一旦失去技術依托,必然走向消亡。
經過拌和配料車間時,李思文聞到一股濃烈的香味,讓人恨不得咬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