刃口挑開的夾層里,幾行契丹文正在滲血:"驚蟄舉事...居庸關...狼頭金帳?"他靴底火星猝然濺到羊皮缺口,燒出個與地磚下陣圖完全吻合的狼形圖騰。
檐角銅鈴忽地亂響,驚起寒鴉撞碎冰棱。
朱元璋卻盯著馮勝烏紗冠里滾出的半枚虎符冷笑:"當年藍玉案發前,這老匹夫剽了劉伯溫半闕反詩——"金戈影里辨龍蛇",配他倒是糟踐了。"
李善長的相印突然在玉帶上磕出清響。
老相國俯身去拾虎符時,袖口云紋恰巧遮住了羊皮卷某處灼痕。
那里被火星燎開的墨跡下,隱約露出"永平府軍田"五個小楷。
硝煙裹著碎雪卷進殿內,將馮勝凝固的血泊染上灰白。
朱棣突然以劍拄地,單膝壓住即將飄起的《火器制造局》殘頁:"父皇可記得,三年前兵部呈過永平衛墾荒的條陳?"
蟠龍杖的金鈴倏地靜止。
朱元璋的杖頭緩緩掃過滿地狼藉,最終停在李善長玉帶鉤鑲嵌的田黃石上。
羊皮卷的灼痕隨風翻卷,露出永平府地界某個被朱砂圈住的莊園——那田黃紋路竟與圈痕分毫不差。
太上皇指節叩在杖頭螭龍的眼珠上,忽然想起馮勝咽氣前盯著香爐灰燼的詭異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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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五指如鐵鉗般扣住李善長的玉帶,玄色蟒袍下擺掃過凝固的血泊。
那枚雕著五谷豐登紋的田黃石應聲碎裂,迸出的玉屑濺在羊皮卷朱砂圈痕上,竟與三年前戶部黃冊標注的軍田位置嚴絲合縫。
"洪武二十年的魚鱗冊,淮南道清丈官畫押的荒山。"太上皇的蟠龍杖突然挑起半片碎玉,寒光映出李善長驟然收縮的瞳孔,"怎的到了你這玉帶上,就變成沃野千傾的永平府軍田?"
李善長后襟的團鶴補子瞬間洇開深色水痕。
相國紫金冠垂下的瓔珞撞在御賜玉帶上,發出細碎的脆響。
這聲音讓他想起三更時分跪在謹身殿的情景——當時他捧著連夜改制的田畝冊,膝下金磚的涼意正如此刻浸透骨髓的冷汗。
"臣...臣惶恐。"他喉結滾動著咽下謊話,袖中右手卻觸到玉帶鉤內側的凸起。
那里藏著半枚刻有"開平"字樣的銅鑰匙,昨夜子時剛從通州糧倉的守庫吏咽喉里掏出來。
羊皮卷上被朱砂圈住的莊園地界,分明與他袖中鑰匙紋路相合。
朱棣的劍鞘忽然劃過滿地琉璃碎片。
寒光掠過李善長顫抖的朝靴時,將幾粒沾著霜花的黑土彈到御案前——那是今晨從永平衛快馬送來的凍土,此刻正散發著與田黃石碎屑相同的硝石氣味。
"父皇請看。"燕王靴尖挑起塊巴掌大的殘頁,泛黃的《軍器監造冊》上,"永平府"三字正被某種褐紅色液體暈染,"三年前兵部清點荒山,倒清出二十門洪武大將軍炮的炮臺基座。"
朱元璋的蟠龍杖驟然壓住李善長肩頭。
杖頭螭龍口中的金鈴忽地吐出一卷秘折,徐達生前最愛用的雁翎刀紋印正浸在血漬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