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備張威私開官倉販糧,兒臣命他生吞陳米三斗。"少年親王的聲音清越如劍鳴,從袖中抖落的銅鑰匙串砸在碎玉堆里,"脹斃前吐出這個——戶部侍郎私宅地庫的秘鑰。"
死寂中忽然響起布料撕裂聲。
老尚書李善長踉蹌半步,腰間魚袋銀鏈勾住了藍玉的劍穗。
眾人這才驚覺那串鑰匙最末竟綴著枚金符,符面陰刻的貔貅紋與戶部核驗軍餉的印信如出一轍。
朱柏突然輕笑出聲。
皇帝修長的手指掠過傘面焦痕,在某個形似燕尾的灼痕處稍作停頓。
當他拈起那枚金鑰匙時,檐外驚雷恰巧劈中殿前銅龜,電光火石間眾人分明看見,皇帝指腹摩挲的鑰匙紋路上,隱約露出半枚北疆軍鎮的暗記。
"允炆。"朱柏的聲音像淬過冰的刀刃,震得梁間積灰簌簌而落,"你可知鄭縣往北三十里便是燕山衛屯田?"
少年親王染血的指尖突然痙攣般蜷起。
丹墀下的碎玉渣不知何時聚成奇異紋路,竟與昨日從燕王府舊檔翻出的邊防圖暗合。
他想起雨夜里自動翻動的《屯田策》,腫脹發爛的"王"字題名下,似乎還有半角未泡透的"燕"字殘跡。
驚雷再起時,劉伯溫蓍草袋中的五十根蓍草突然齊齊顫動。
老欽天監正仰望被暴雨洗凈的夜空,渾濁瞳孔里倒映出紫微星旁若隱若現的赤色光芒,那抹妖異紅光正指向燕山衛屯田所在的星野方位。
"赤貫犯紫,主兵戈!"老尚書手中羅盤銅匙突然脫手飛出,直指太廟正脊鴟吻。
琉璃瓦當在雷光中泛出青芒,前朝景泰年間御筆親題的"仁"字竟從鴟吻鱗紋里滲出猩紅血漬。
劉伯溫廣袖翻卷間,五十根蓍草破袋而出,在丹墀上拼出北斗倒懸之局。
他枯瘦的手指剛觸到第七根蓍草,忽聽朱標踉蹌著撞向蟠龍柱:"王弼當年戍守大同,齊王妃...齊王妃是他表妹!"
話音未落,那柄殘破的萬民傘突然自轉三匝。
傘骨上焦痕化作墨跡游走,竟在漢白玉地磚上勾出完整的漠北輿圖。
朱棣瞳孔驟縮——居庸關外的屯田標記,分明與三日前密報中瓦剌游騎的路線重合。
"皇爺爺當心!"朱允炆飛身撲向供案。
一支斷裂的傘骨挾著破空聲釘入孝慈皇后牌位,牌位裂開處滾出半卷羊皮,沾著朱砂的蒙文盟書在燭火下妖冶如血。
朱元璋抬腳踹翻鎏金香爐,抓起盟書對著閃電細看。
當齊王印鑒上的睚眥紋映入眼簾時,這位開國帝王突然暴喝一聲,供案上的太祖寶刀應聲出鞘三寸,將青銅燭臺攔腰斬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