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話音未落,奉天殿前的蟠龍金柱突然傳來裂帛聲。
朱允炆懷中《皇明祖訓》嘩啦散開,泛黃紙頁間飄落的竟不是祖制條文,而是半幅浸透冰水的血帕。
年輕皇帝踉蹌扶住丹陛龜趺,看見血帕上
"四郎親啟
"四字正被自已的體溫融化,露出跡。
"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朱允炆的指尖在
"和
"字上反復摩挲,這個被自已用朱筆改作
"靖
"字的遺訓,此刻在朝陽下顯出詭異的疊影。
冰水沿著龜趺紋路滲入地磚縫隙,他忽然想起三年前那個雪夜,四叔朱棣捧著九邊布防圖跪在階下,甲胄上的冰凌將青磚烙出北斗七星狀的裂痕。
紫金山巔傳來蒼老的咳嗽聲,朱元璋的玄色大氅已覆滿新雪。
太上皇布滿老年斑的手掌按在觀星臺裂縫處,渾濁目光穿透云層,正看見應天城上空盤旋的鴉群突然變換陣型——那分明是四十年前與陳友諒決戰時的鶴翼陣圖復現。
"標兒啊......
"老邁帝王突然抓起把帶冰碴的泥土塞進口中咀嚼,當年太子朱標咽氣時,他就是這樣啃著孝陵的封土發誓要守住大明江山。
此刻泥土里的血腥味竟與建文元年那場宮變的血水味道重疊,驚得寒鴉爪間的枯枝都墜下冰錐。
朱允炆的冕服廣袖突然無風自動,血帕上的
"和
"字化作三百六十粒朱砂浮空流轉。
年輕皇帝伸手觸碰的剎那,奉天殿藻井突然墜下塊琉璃瓦,碎屑在雪地上拼出半幅殘缺的北疆輿圖——居庸關外的烽燧位置,竟與他昨日朱批的撤防令完全重合。
"陛下請看!
"劉伯溫顫巍巍指向雪地,那些朱砂星子正順著輿圖紋路游走,在居庸關方位聚成北斗狀。
老臣腰間蓍草袋徹底崩裂,四十根蓍草凌空組成
"既濟
"卦象,卻在觸及朱允炆染血的襪套時突然自燃,灰燼落地竟拼出
"靖難
"二字。
丹陛下的冰層就在這時發出龜裂聲。
朱允炆懷中血帕突然飄起,帕角沾染的冰晶折射出奇異紫芒,在奉天殿金磚上投下連綿的北疆群山影。
年輕皇帝俯身細看,發現每座山峰的投影里都藏著個微縮的戰場——居庸關城頭的素縞正在化為戰旗,瓦剌游騎的彎刀砍在冰墻上濺起的卻是應天城的琉璃瓦。
"四叔......
"朱允炆突然攥緊血帕,建文元年那場雪夜對話如利箭穿心。
彼時朱棣星夜入宮獻上漠北布防圖,甲胄未卸便跪在冰磚上諫言:
"陛下若執意削藩,請先取臣項上人頭。
"他記得自已擲出的硯臺擦過燕王額角時,四叔腕甲里滾出的半塊油紙饃,正巧落在父皇朱標最愛的《江山雪霽圖》上。
奉天殿蟠龍柱的裂痕突然滲出清水,水流裹著未化的冰晶在丹陛前匯成小小漩渦。
朱允炆赤足踏入水洼的剎那,懷中《削藩策》灰燼突然重新燃起幽藍火焰,火光里浮現的竟是燕王府除夕宴的場景——朱棣舉著帶齒痕的凍饃對諸將笑道:
"此物最耐北疆苦寒,乃當年太子殿下親授的裹油紙之法。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