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下雨了,雨水像是一只又一只手掌在拍打窗戶,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
此時四面八方都響起了沉重的嘆息,雕花的燈具之中白熾燈管跳閃起來,空氣中滿是嗡嗡的電流聲。
外面下著暴雨,但這里是萬達影城,不該有雨在室內。可路明非和諾諾都被淋濕了,冰冷的雨點連成幕布落在他們的身上,把他們的全身都浸透。
除了路明非和諾諾,周圍的所有人好像都隱去了。
可那絕對的黑暗中滿滿都是人影,他們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像是一群石雕一樣低垂著頭。
路明非看到了諾諾那雙如紅酒一般香醇的深紅色瞳子里忽然涌出的驚惶,像是應激的貓一樣忽然炸了毛,她看向路明非的眼神驚慌失措。
那種眼神路明非知道是什么。
遺憾。
愧疚。
以及……
愛。
——
諾諾終于確定了那不是一場奇詭漫長的夢,而是真的曾發生在她面前的事實。
命運的長槍其實早已經貫穿她的胸膛,諾諾死了,死在那場雨夜中,活在世上的本該只是她的幻影。
古老的神明騎乘八腿的戰馬向她拋出命運之矛,除了迎面而來如海風呼嘯的死亡,諾諾還看到那個衣冠楚楚的衰仔在朝自己奔來。
<divclass="contentadv">他那么憤怒那么悲哀,臉上的五官都扭曲起來,丑兮兮的。其實路明非也不丑,只是他太沒精神了,所以有點衰衰的,諾諾還是第一次真的仔細看那張焦急驚恐的臉,她向著他伸出手去,求生的欲望令她想要握住某人的手,憑著那一點溫暖知道自己還活著。
路明非輕聲說在說什么,但諾諾聽不到了,她只能聽到死亡的風在耳畔呼嘯,她那么無助那么恐懼,但男孩猛地轉身,正對上能刺穿命運的長槍,平靜地看著它貫入自己的胸膛。它還未碰到路明非的皮膚,他的左半邊身體就已經開始碳化變黑,可那神話中坐擁命運的武器居然真的慢了下來,它掙扎著一點點向內。槍頭從路明非的后背鉆出來了,可他就是屹立不倒。衰仔死死地抓住還露在外面的槍尾,手也隨之碳化發黑。槍像活蛇那樣扭動著,發出無可奈何的嘶叫。
“不!不!不!”諾諾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幫助路明非拔出那支槍。
那是什么樣的恐懼啊,看著自己的心臟被一支槍一寸寸地扎進去。
他不會疼么?
但路明非反手將她推開,她重新跌倒在地。
衰仔的半張臉都碳化了,但他一邊微笑一邊流淚,他說師姐沒事了,只要我活著你就不會被傷害。
諾諾看到男孩的臉變得像是惡鬼,有或是神或是龍的變化出現在路明非的身上,碳化的身體表層迅速剝落,肌肉骨骼生長變形,發出冰川開裂般的聲音,鋒利的骨刺突出身體表面,黑色的鱗片響亮地扣合起來,巨大的黑翼張開,連狂流的暴雨都被擊散。
男孩真的變成了龍一樣的東西。
冬夏變遷,陳墨瞳重又見到了三峽水底的那個魔鬼,記憶好像碎掉的鏡子里藏著的水銀那樣若隱若現,她終于記起來了,記得這該死的魔鬼抱著她,猙獰的臉上全部都是孩子般的恐懼和悲傷。
他抱著她大喊著“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
“原來是你……”她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