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教堂里,如山如海的燭光里,所有人都退開,只剩下那個年輕人獨自面對那具棺材。
還有路明非,他也站在那條路上,但年輕人繞過了他,繼續走向鐵棺。
那里面躺著他不認識的某個曾經的皇帝。
悲傷像無名的根苗那樣從路明非的心里冒了頭,長出了芽。
“別了,我的臣仆。”他輕聲說,然后沿著暗紅色的地毯向外走去,甚至于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會說出這句話來。
當他走出燭光的照耀中的時候,路明非忽然回頭,他看向那個正踏著棺槨走向高處不知何時出現的王座的年輕人,那個年輕人也在此時回首,兩個人的目光在此刻碰撞。
路明非怔住了。
他認識那個人。
他在校長的辦公桌上見過他,他是年輕時的希爾伯特.讓.昂熱。
“哥哥,往前走吧,那條荊棘遍地的路快要被你踏足了,諸神黃昏的號角將要吹響,舊王都要放下自己的冠冕迎立新王。”路鳴澤輕聲對路明非說,“你已經做出決定了不是嗎,把那位黑色至尊的一切公之于眾,把一切終焉的戰爭降臨世間,神或王都坐不住了,命運那條長河的兩岸有很多雙眼睛在看著你呢。”
路明非瞪大了眼睛,他還在想路鳴澤說的這句話,周圍的一切都在天旋地轉,路鳴澤還是在微笑著,他朝著路明非揮手,隨后居然像模像樣地朝著教堂中踏著棺槨向這里看來地昂熱敬了個軍禮。
夢境破碎了。
——
“明非,你的身體還很虛弱,這種時候最好還是不要到處亂跑,如果有什么事情要找我的話可以告訴諾瑪。”昂熱對于路明非動了他的茶葉和雪茄倒是并不感到詫異或者憤怒,哪怕僅僅是在第一學年的前一個學期,路明非和昂熱也已經不止一次在校長辦公室見面。
守夜人論壇上甚至有個賤兮兮的老家伙信誓旦旦地說路明非一定是昂熱的私生子。不過后來這個人被證實是一直住在鐘樓里的副校長。
卡塞爾學院的資深學員們——比如和路明非同一個寢室的芬格爾.馮.弗林斯——一直知道副校長頗有些想干掉昂熱自己上臺的野望,倒不是說這位在混血種社會中有著頗高聲望的弗拉梅爾導師有意想要染指昂熱那密黨領袖的位置,這歸根結底不過是守夜人那想要在學院里每年舉辦泳衣大賽的猥瑣想法已經連續十三年被昂熱校長否決,為此副校長時常扼腕嘆息,感慨昂熱那老家伙不識好歹,并揚言自己遲早有一天會摘掉副校長頭銜最前面的那個字。
路明非知道守夜人幾乎是和昂熱同一個時代的人,昂熱校長如今還精神奕奕,靈魂年輕得像是一個精力旺盛的小伙子。而副校長則有些一言難盡,雖然他的某些方面的精力以及猥瑣想法也確實年輕得像是一個精力過剩的中年好漢,可不管是飲食習慣還是生活作息,這位都明顯無法與昂熱校長相比。
想來以副校長的年齡和表現來看他這輩子是當不了校長了。
路明非猶豫著要不要把自己原本想告訴昂熱的事情說出來,可小魔鬼的箴言似乎還回蕩在耳畔。他看了看正襟危坐表現頗有些不自然的夏彌,又看了看放在桌子上初代獅心會成員的照片,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終于落在他的側臉,路明非深深地吸了口氣。
“是漢高,漢高先生邀請我和北美混血種的武裝力量一起行動,參與一場針對墮落混血種的捉捕任務。”路明非輕聲說。
他已經不再是一個優柔寡斷的人,男人長大了就該這樣,不管你是準備握緊刀劍沖上戰場死在國界,還是帶上妻兒背上行囊抱頭鼠竄,多重大的決定都該在抽完手中的煙時做出抉擇。
其實小魔鬼一直挺靠譜的,路明非還沒從路鳴澤手里吃過什么虧,他這一次依舊決定相信路鳴澤。
昂熱表面不露聲色,心里卻也松了口氣,他也有些擔心眼前這個有史以來最優秀的s級學生一直揪住那天的事情不放,于是便也立刻表現出了感興趣的模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