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多么好,令人心神往,多么幽靜的晚上……”
路明非并不出聲打攪女孩的歌聲,他看到插槽里插著一支玻璃瓶的可樂,就用牙齒咬開了瓶蓋,盯著窗外的風雪大口喝起來。
“我以前在夜深的時候會沿著伏爾加河開一輛蘭博基尼兜風,車里就放這首歌,沒人陪我我就把音響的聲音調得最大,那些在河里休憩的黑天鵝們就撲棱著在水面奔跑著飛向河的上游……蘇聯解體后俄羅斯的經濟就一直不怎么景氣,莫斯科也沒那么繁華,到了那時候路上的車和人就都很少了!”克里斯廷娜哼唱了一兩分鐘之后就操控著越野車發出野獸般的吼叫,她的輕紗被解下來掛在后視鏡上,像是被風吹起的霧,霧中女孩的眼睛閃閃發亮。
“你在夜里開快車不會有人管你,引擎轟得再響歌聲再怎么響亮也響不過伏爾加河的潮聲,風迎著面和伱撲擊卻只是讓你心率飆升,那才是活著的感覺!”克里斯廷娜大聲說,她低低地笑起來,“叩擊你的胸膛,路明非,感受你的生命如此旺盛,真羨慕啊……”
她的尾音太低了,低得路明非都聽不清克里斯廷娜在說什么,這小姑娘忽然止住了笑,單手握住方向盤,一腳猛地轟下了油門,路明非手中玻璃瓶里的可樂像是漲潮時的河面那樣激蕩起來,掛在后視鏡上的輕紗則像是旗幟那樣在烈風中獵獵作響!
這輛可能出自裝備部之手的鋼鐵怪物吼叫著沖了出去,雪亮的大燈在細密的冰渣雪晶中射出錐形的光柱,輪轂瘋狂轉動著將一人多高的雪塵向兩側揚起飛濺,也不管此時越來越嚴峻的天氣狀態直直撞入厚厚的雪幕中。
“沿著這條公路一直向前,蛇岐八家的重型設備肯定是使用這條通道送進山里去的!”路明非喝完了可樂就把窗戶打開一條縫隙,將玻璃瓶扔進呼嘯的風雪中,陰冷的狂氣流從外面灌進來,即使穿著厚實的作戰服奇蘭依舊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此時黑色的越野車正像是某種橫沖直撞的犀牛那樣駛入一條枯水期的淺河,河水僅僅沒過車軸,河床上密布著大大小小的鵝卵石,路明非他們劇烈地顛簸,像是渡水的野獸那樣轟鳴著前進,數噸的重量輕而易舉地碾碎河上凍結的冰面,濺著兩米高含冰晶的水花。
冰水像是暴雨那樣打落下來,打在越野車的車棚和窗玻璃上,反射冷冷的天光。
真正的公路在更上游一些,那里有一條橋能聯通兩岸,但是直接涉水的話可以節省十分鐘的路程,克里斯廷娜毫不猶豫地駕駛那輛危險的玩具沖出了瀝青的公路,碾著碎石子和鵝卵石沖進了河里。
“學院給我們的坐標上顯示繞過這座山就可以看到一座廢棄的鉆探站,那里是山梨縣環境科學研究院以前留下的施工遺跡,應該也是在從多摩川的沿岸向赤鬼川挖掘,可是不知道為什么最終巖流研究所放棄了那個已經發掘了絕大部分的深坑,繼而選擇在現在的坐標繼續進行發掘!”奇蘭在后座說,路明非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看著窗外。
這里的山川林木都很熟悉,往西去有一座建在山里的安全港,昂熱和康斯坦丁在羽田機場遭到襲擊之后的那天他們就是在那里和路明非碰頭的。
從安全港眺望北方則可以看到那座已經存在了二十年的恢弘建筑,丸山建造所和巖流研究所會管那個地方叫13號儲水井,而更多人喜歡叫它……
紅井。
如果從水文地圖上看的話赤鬼川的出水口位于東京的西邊,它滲出地面之后就會和多摩川混合。
二十年前巖流研究所和丸山建造所一起承建了東京城的排水系統鐵穹神殿,這個系統一直延伸到赤鬼川的出水口,13號儲水井就是為了容納赤鬼川和多摩川的多余水流而建造的,那是一口巨型儲水井,而這東西被稱為紅井的原因是它的水質時常會因為含鐵過多而呈現詭異的深紅色。
說起來好像是奇跡般的工程,可是紅井距離東京市中心只有短短二十公里,沿著那條從鐵穹神殿分出去的直徑12米的巨型排水管,蛇岐八家在二十年的時間中挖出了數十甚至上百個深井,有時候他們的鉆頭甚至可能就貼著神的寢宮或者神代的城市遺跡刺過,可就是沒有發現深埋地下三百米的神跡。
路明非想象神像是個孩子一樣蜷縮在血一樣的紅河中,堅硬的巖壁中發出轟隆轟隆的巨響,它于是無聲地仰起頭來,幽藍色的火焰從它的口中噴吐,眼睛里則是太陽般耀眼的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