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沒有任何人的打擾,夜靜得只剩下帳篷外的風聲和冬青枝椏在火堆里爆裂的微聲。
帳篷是那個堪稱全能的從札幌一路開車這路的司機搭好的,被搭建在很茂盛的樹林的空地中央,向旁邊看就能看到用石頭堆砌起來的古丹溫泉和棲息在那些巨大鵝卵石上把頭埋在翅膀下睡覺的白天鵝。
成群的白天鵝在水面升騰的蒸汽中被打濕了羽毛,但并不寒冷,泛著漣漪的湖面倒映出它們白色的羽毛。
遠處有個阿伊努人的臨時營地,日本人看不起這些土著,但他們好歹從很多年前的屠殺中幸存了下來直到今天還在這片祖輩生存過的土地上生長。
這些同樣也不那么愿意融入日本大和民族中的阿伊努族人游離在偏遠的市鎮間,居無定所,似乎有意無意地回避著人口普查什么的,把自己隔離在“定居的人類”之外。
他們中有來自札幌的老鐵匠,有會開車還會組裝零件的修車工,還有從函館來的壽司師傅,更有名一些的則是擅長跳阿伊努族舞蹈的女孩,占卜和幫本地黑幫打架斗毆也是混飯吃的主打手藝之一。
“據說大屠殺之后阿伊努族人一度瀕臨滅絕,他們應該很沒有安全感吧。”諾諾有一搭沒一搭地和零聊著閑話,白色的蒸汽籠罩著她們的面前,一片接著一片的雪花落下來,落在女孩們光滑如玉的雙肩立刻就消融成水。
“他們一直流浪,有些人還跨過大海去了西伯利亞,在寒冷的遠東定居。真正的阿伊努人不信任其他人,就像是被孤立與人類之外的其他種族。”零說,皇女殿下在自己的額頭上放了一塊濕冷的毛巾,白金色的長發束成球,露出明晰的下頜和粉粉嫩嫩的耳垂。
“有點像我們這些人。”諾諾漫不經心地說,眼睛卻打量著四周。
繪梨衣穿著連體式泳衣在和康斯坦丁玩海戰游戲,小康同學居然帶了可以遙控操作的戰艦模型來這里。
皇家海軍號和衣阿華號正各自一整片滾燙的海域發射塑膠炮彈,但少有命中對方的情況,即使命中了動能也遠不足以擊沉噸位巨大的兩艘戰艦。
沒一會兒兩艘戰艦周圍就浮出了幾十分根五彩斑斕的塑膠小棍。
繪梨衣丟完了炮彈之后果斷操控著她的衣阿華號左突右沖規避皇家海軍號的猛烈攻勢,最終在艦身中彈六發的情況下以遠超康斯坦丁的技巧狠狠撞擊了皇家海軍號的側舷。
皇家海軍號的噸位稍遜于衣阿華號,被從側面撞擊立刻傾覆過去,康斯坦丁發出哎呀的一聲嘆息,繪梨衣攥拳雀躍,眼睛里那些冷冰冰的麻木感已經完全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如暖陽般的朦朧輝光。
“到我了到我了,到我用衣阿華了!”康斯坦丁向繪梨衣游過去,兩個人交換遙控器重新上好炮彈又開始新一輪的海戰,十幾只天鵝好奇地瞪大了眼睛看著那些塑膠小棍在低矮的半空呈弧形拋來拋去。
“確實,阿伊努人其實都很孤獨,必須要抱團取暖才會覺得自己還活在這個世界上。”零點點頭說。
“血之哀嘛,說不定這些土著人的身體里真的流著龍血呢。”諾諾還是向著溫泉的深處張望。
溫泉溝里的泉眼不只一口,繪梨衣和康斯坦丁就是在附近的湯池中嬉戲。
諾諾是在找路明非和夏彌。
“其實每個人都是孤獨的吧,不管有沒有血之哀。”零忽然說,她是想起不久前火車從海邊經過的時候雪花在窗外肆意飄灑,海浪涌上岸邊,卷走了剛落在地上的雪,岸邊站著孤零零的一個女人,她似乎是獨自在看海。
怎么會有獨自看海的人呢,一個人在雪里面看海真是又冷又孤獨,孤獨得想哭。
零從岸邊撈到一條浴巾,從溫泉水里站起來。
“看不出來胸很大哦。”諾諾裝作一副色瞇瞇的模樣,零罕見的俏臉微微紅了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