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密的白色蒸汽從瓷杯中氤氳著浮起來,在被凝滯的冷霧中像是沿著冰山的縫隙流淌的溪水。
兩個人隔著這片迷霧對視,路明非的眼底悄無聲息的滲透出威嚴的金色。
“我并不懂魔鬼,但我們都知道這個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一定是你。”在路明非說話的同時,那把刀面有大馬士革鋼刀紋般鍛造痕跡的肋差已經以超出人類動態視覺極限的速度狠狠插入了他面前那張看起來頗為奢華的茶幾。
刀身劇烈顫抖,發出狂躁的轟鳴。
那兩盞骨瓷杯因為這巨大的力量而躍起,片刻后又落入各自的托盤,茶水的水面蕩起巨大的漣漪。
“路鳴澤,你也是我人生的旁觀者,我所經歷的每一件事情大概都被你看在眼中。”路明非的黃金瞳忽而熾烈的像是要燃燒起來了,無與倫比的威嚴以他為中心向這狹小的空間傳播。
小魔鬼故作委屈嘴巴一扁說:“哥哥你不要把我想得那么變態好不好?就算魔鬼也不一定就都有偷窺癖啊……比如你和夏彌還有諾諾啪啪啪的時候我就沒有偷看。”
這種頗有些淫賤的應對讓路明非的忿怒和威嚴像是被美國人用航空母艦騷擾的大和號戰列艦,興沖沖挺著460毫米主炮要沖出太平洋去和大洋彼岸的美國佬一決生死,結果茫茫大海一望無際毛都沒有一根,硬挺起來的主炮和主炮里的炮彈也只能灰溜溜的雪藏起來。
“如果我們的人生是一本書的話,那你一定是那本書的作者派來黑我的家伙……”路明非嘆了口氣,有氣無力地說。
“很顯然我是和哥哥你站在一起的。”路鳴澤笑嘻嘻的表明立場。
他一邊說一邊跳上那張茶幾,卯足了勁兒握緊色欲的刀柄把它往外拉,那夸張的動作像是上個世界起八十年代美國動畫片里的兔八哥。
幾秒鐘后小魔鬼放棄了嘗試重新跳下茶幾,他在路明非的對面端坐聳聳肩說:“我拔不動。”
路明非切了一聲顯然是不信。
在這片看似時間停止的幻境中一切的規則都來自于小魔鬼,路明非甚至曾親眼看見他在這樣的環境里于冰層上釣起一條夭絞的巨龍。
“既然你曾注視我的人生,那就一定知道曾有過一段時間我相當熱衷于調查夏之哀悼事件的真相。”路明非說,他熄掉了黃金瞳,后仰,在那張并不怎么舒服的椅子里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
小魔鬼嘆了口氣,“我就知道。”他說。
“暫且不提我那死在李霧月手中的爺爺的爺爺。”路明非搖了搖頭,“我沒見過他,我倆之間的血緣關系也真是遠得不能再遠,老路家的血到我這一代大概已經稀釋了四五次了,從生物學上來說我要是個女孩我倆甚至能結合生下健康的后代。”
“你真變態。”
“靠,別打斷我!”路明非咬著牙花子去瞪路鳴澤。
小魔鬼趕緊舉手投降。
“說真的,就算昂熱有很多事情瞞著我,還派過人來這座城市監視我,甚至沒準還想過用一桿巴雷特爆掉我的腦袋。”路明非咂咂嘴,“可老家伙對我真挺好的,有人說我是他的私生子,我也覺得挺像……畢竟我倆一起分享過同一只煙在紐芬蘭用一個桑拿室里光著膀子一起蒸過桑拿,他還給我發校長獎學金帶我去外面長見識。”
小魔鬼原本在微笑,可聽著聽著他臉上的微笑就消失了,眼神冰冷得像是凜冬的風。
“說真的在這個世界我是人見人愛的路師兄、是科科滿分的學院新星、是每一次任務都能完美完成的超級屠龍者,誰都會喜歡這樣的我,連我自己都會。”路明非聳聳肩,他其實并不是一個喜歡自夸自擂的人,可此時說出那些讓他自己說出口本該有些羞恥的話神情居然沒有多少變化,
“可在另一個世界我就是個衰仔,是個暗戀別人女朋友的敗狗,雖然頂著s級的名頭進了卡塞爾學院,可誰都知道我連愷撒手底下那個白色蕾絲舞蹈團里的女孩都打不過,要不是校長給我走后門開小灶還有零幫我作弊,每學年的學分績點把我憋死我都湊不齊……啊對,我知道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對你好,誰如果真的突然對你獻殷勤那一定是圖你身上什么東西,不過沒關系,在那個世界對我好的人并不多,每一個我都很珍惜,就算有什么目的也無所謂。就像師姐告訴我的,如果有一天師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我一定會發了瘋的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