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把停在門口的銀色餐車推進套房,和剛起床頭發蓬松凌亂但是臉色紅潤飽滿肌膚素白柔滑的繪梨衣一起在茶幾上吃早餐。
稍顯干燥有點難以下咽的千張油條和表面撒著蔥花香菜的油茶真是絕配,咬一口再蘸一下,海綿似的油條立刻吸滿了湯汁。蘇曉檣以前超愛這樣吃,也常給路明非帶這兩種小食做早餐,二鬼子英語老師jack.chen很看好他們,特別允許這倆早讀的時候吃千張油條蘸油茶
繪梨衣只穿著白色卡扣內衣外面罩著一件塔夫綢的長款秋季襯衫,毫不在意形象地盤腿坐在沙發上吸著鼻子沿著碗緣吸溜油茶湯底,襯衫下擺露出修長緊繃的雙腿,兩只白玉雕琢似的小腳不安分地動了動腳拇指,腳踝泛起微微的粉色,上面系著編織的紅繩。
路明非則席地而坐,屁股下面的老榆木地板居然明亮如鏡,上面有斜切的實木花紋,每根木條上都用激光技術刻著它來自哪里、出自哪一年、被砍伐的時候有多少歲,有些還是年輕的小樹,有些卻是幾十年的棟梁之材,被粉碎的尸體上都沉淀著時光的刻痕。木地板上、茶幾上、他們身上,到處都印著窗格子的陰影,陰影間隙中的陽光也是班駁的,窗外的吊蘭隨風搖曳,稀稀疏疏的把光放進來。
電視上正在播放今天的早間新聞,朝韓局勢緊張六方會談推進艱難、國外那誰推進生物圈二號實驗基地的中間、那誰誰預言可控核聚變技術將在多少年內成為現實、還有那誰誰誰宣布將要登錄火星,然后就是日本東京的城市重建已經承包給印度基建公司……
這個世界真瘋狂,有的人還在用芭蕉葉子做圍裙,有的人卻已經做好了走向廣袤星辰的準備。
但是又很美好。
路明非捧著油茶碗等蘇曉檣的消息,斑駁的陽光因為云來云去在他低垂的側臉上忽明忽暗,繪梨衣瞇著眼睛看他,長長的睫毛垂下像是綿密的緞子。
窗格子的陰影落在這男人身上叫人想起那些月夜的竹林,竹林中有人支起篝火在烤番薯。
“哥哥還好嗎?”繪梨衣忽然問。
路明非想了想:“還行,聽說正和櫻小姐談戀愛,不過結婚和要小孩應該是很多年之后的事情了。”
事實上源稚生繼承了他老爹越師傅的決心,決意要把身體里受詛咒的血脈終結在他這一代,所以可能他們根本就不會要小孩。結婚倒是很有可能。
“他什么時候去法國?”
路明非一愣,片刻后他才反應過來,扭頭望向窗外發呆。
原來源稚生跟他們說起自己的理想已經是這么遙遠的事情了,遙遠到好像已經是前世今生。那個自比為平塔島象龜的家伙現在總算可以卸下身上沉重的擔子了吧,畢竟猛鬼眾已經解散重組成了家族的一個下轄機構,繪梨衣的另一個哥哥源稚女也已經離開了日本,聽說在蘇格蘭隱姓埋名和他的女孩賣些有意思的手工制品,只是每年家族的私人飛機都會接他們回神社祭拜。
“源稚生不會去法國的。”路明非說。
“為什么,那不是他的夢想嗎?”繪梨衣歪歪腦袋,淡淡的陽光落在她的眼睛里,透著些不明所以的疑惑。
逃離日本去法國天體海灘賣防曬霜的計劃源稚生籌謀了很多年,即便最終都沒有能夠成功實施,可他確實曾好好自己離開之后的事情。
原本的計劃中,與猛鬼眾的戰爭結束之后神也應該被殺死了,源稚生會卸下身上蛇歧八家大家長的重擔,讓橘政宗重新回到權力的核心,而他則會干干凈凈的離開東京去到法國,那里誰都不認識他,有修道院、有虔誠的修女、也有大家都不穿泳衣的天體海灘,他會在那里賣防曬霜,給裸體的女郎試用時沒準兒還能感受一下法國女孩的風姿。當然櫻是一定會帶上的,離了這女孩源稚生連一碗拉面都做不好,更別說總得有個愿意在家里做好飯菜等你回來的妞兒在你開門的時候跳到你身上說些“你回來了我好高興”之類的話,然后像是只貓兒一樣用腦袋蹭你的手心,要你親吻她。
至于烏鴉和夜叉,源稚生也早已經做好了安排,他很早就在東京周邊購置了地產和店鋪,靠著收租那兩個沒讀過書的家伙也能在這座城市活下去。只是可惜烏鴉死去了,源稚女為此很難過,很多時候他殺人都并非自己的意愿,赫爾佐格對他的催眠無孔不入。
“有時候現實是很殘酷的東西,它沒有形狀卻能把人牢牢鎖住,夢想是人被囚禁時漫長的孤獨中少有的一點點慰藉。”路明非笑了笑說,“蛇歧八家就像是一個國度,現在這個國度的人民正在遭受苦難,源稚生一直都是正義的伙伴,他沒有辦法拋棄他的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