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站在路明非的身邊俯瞰那些商品,白金色的瞳孔閃爍著微微的寒光。
“1985年的時候這里曾經是軍官俱樂部。”布寧的手指隔著玻璃描摹那些商品的輪廓,他的聲音輕得像是在念一首詩,“每天晚上都有舞會,白俄羅斯最漂亮的姑娘們穿著布拉吉和軍官們跳華爾茲,我就是那時候和克里斯廷娜的母親認識的,她是整個莫斯科最紅的明星,所有人都想牽她的手在舞池里旋轉,可最終她選擇了我。”
“嘿,布寧先生,能講點更新的故事么?您和您妻子的浪漫約會我們已經聽了很多遍了!”名叫阿列克謝的男人笑著嚷嚷,其他人都笑起來,像是家中的長輩在嘲笑炫耀自己女朋友的男孩。
布寧也不生氣,他聳聳肩,攤開雙手。
路明非也笑笑。
可很快某種疑惑還是填滿了他的胸腔。
這座城市中的一切看上去荒蕪又凄涼,建筑風格像是十月革命之前的莫斯科,四處充斥著腐朽的金屬和凋零的浮雕,可是街道卻很干凈整潔,甚至商店的櫥窗里還點著燈。
像是早在他們進入這里之前,就已經有一支服務團隊將每一棟建筑打掃干凈,檢查了每一處線路的損傷并從沉睡中喚醒了這座城市。
此外如果那些將凈化藥交付到永生者手中的拍賣會確實是在這座城市中舉行的,那么為什么到現在為止拍賣會的老板仍舊沒有派遣他的助理或者軍隊來迎接他們?
“別問太多的問題,這里你說的每一句話都被人聽著。”布寧忽然說,他看著路明非,路明非沉默片刻,點點頭。
他們沿著街道向城中心走去,大多數人都還保持著克制,克里斯廷娜卻在肆無忌憚地展現著自己的好奇。
路明非看著那個姑娘從這頭跑到那頭,要求布寧從櫥窗中拿出各種各樣的禮物交到她的手中。
“還像個孩子。”零說,“因為每一天都可能是生命的最后一天,所以在努力地活著吧?努力的活、努力的笑……”
她的體溫透過大衣傳來,讓路明非想起在卡塞爾學院時他們也是這樣并肩走在林蔭道上。
只是那時的陽光溫暖明媚,不像現在,連呼吸都會結冰。
街道兩旁的建筑像是被時間遺忘的巨人,哥特式的尖頂與拜占庭式的穹頂交錯,每一塊磚石都刻著時代的印記。
布寧對此似乎非常得意,因為他曾在這里生活,在看到路明非震驚的時候于是也與有榮焉。
在最終抵達城中心那座巨大的環形建筑之前他們途經了一座劇院。
褪色的海報上還殘留著《天鵝湖》的演出信息,日期定格在1991年12月31日。
想來當時的演出團隊原本準備在1991年的最后一天用一曲天鵝舞來為這座城市中的工人和科學家歡慶跨年的,可沒想到他們的祖國沒有能夠熬過那個冬天。
路明非忽然站住了,他死死地盯著那張因為有玻璃保護而保存完好的海報,心臟中有什么東西在轟然碎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