愷撒站在超重型運輸列車車箱唯一的氣閘門前,暴風雪裹挾著冰粒抽打在他的風衣上。
他背靠身后枯朽的櫸木樁子,耳麥里傳來克里斯廷娜的呼吸聲,聲音輕得像一片即將碎裂的雪花。
“您的體溫在迅速下降。”身后金色頭發的年輕人和愷撒一起站在暴雪中,但他的身體正散發出灼熱的氣流,那股氣流像是極寒的冬季中天然溫泉散發的暖意,稍微驅散了一些愷撒身上的肅冷。
愷撒按住通訊器,“家族的支援什么時候趕到?”
“最快也要十二個小時,還好我們找到了補給點。”年輕人低聲說。
在023號城市被那條沸騰的地下河流毀滅的時候,加圖索家族派遣來西伯利亞的探險隊也一同被覆滅了。
但真正的布寧是只老狐貍,他狡猾得在023號城市的地下留下了兩條逃生的通道。一條是路明非他們選擇的、向更北方走的地下河流,那條甬道的出口是荒原百里了無人煙的蠻荒之地,只有身體素質和生命力都遠超普通人的混血種可以只通過雙腿長途跋涉回到人類的世界。
另一條則是在很多年前建造023號城市的工程隊在巖層中開辟的地下軌道,這條軌道直接連通向新西伯利亞的軍事專線,一列古老但穩定的內燃機火車以被維護得嶄新的姿態停靠在實驗層最深處的月臺附近。
大概布寧早就料到這座西伯利亞深處的城市即將迎來毀滅,所以克里斯廷娜的繭化過程直接就在車廂中進行。
按照原定的計劃這臺內燃機火車會一路向西直到進入新西伯利亞得到補給,隨后愷撒和克里斯廷娜都會被加圖索家族用私人飛機接回羅馬進行休養。
但在行進至200公里左右的時候前方的軍事專線已經徹底被湮滅了,黑色的枕木繚亂地刺向四面八方的天空,用工具鏟開積雪可以看見生銹或者已經徹底腐敗的金屬部件散落前方上百米的一條曲線。
看來在幾年前或者十幾年前這里經歷過一次嚴重的塌陷事故或者泥石流事故。
“你在外面么,愷撒……”克里斯廷娜的聲音伴隨電波的雜音,還帶著些惶恐和委屈。
她的繭化并不像是真正的龍類那樣迅速,反而是一個極端緩慢極端痛苦的過程,白色的營養輸送管道如同蛛絲一樣刺破皮膚從血肉中生長出來,那是鉆心剜骨的痛。
此刻克里斯廷娜正蜷縮在第二節車廂的營養艙中,那些絲線像是最輕柔的絲綢絨被那樣把她覆蓋著。
漸凍人癥引發的肌肉痙攣讓這女孩的手指蜷曲如枯枝。
看著她愷撒會想起自己的母親,古爾薇格死去的時候聽不見聲音也看不見東西,蜷縮在巨大的病床上小小的一團,像是個嬰兒。
在加圖索家族中沒有人會來看望她,愷撒只有握緊媽媽的手讓她知道自己還沒有被世界拋棄。
“我在,要我進來么?”愷撒輕聲問。
“聽到你的聲音就好,聽到你的聲音就好……”
“我一直都在。”愷撒的鐮鼬捕捉到遠方的地下傳來金屬斷裂的轟鳴,他知道他們剛才逃離的那座城市已經毀滅了,連帶著那些俄羅斯人的野心和貪婪,被永遠埋葬在西伯利亞的凍土層中。
他緩緩低頭,黃金瞳在黑暗中灼燒如炬。
——營養艙中克里斯廷娜的脊柱已經扭曲成詭異的弧度,像是正在異化成一條妖嬈的美人蛇。